聞捷
你一瀉萬里的長江啊!
永不疲倦地向東流著、流著……
流過了我們黨艱辛的創業時期,
流過了我們共和國誕生的第十個節日,
流進了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
現在開始了,
我們三千名共青團員,
迎著六十年代第一個明朗的秋天,
——也是偶爾飄灑著斜風細雨的秋天喲!
開始走向我們自己選擇的光輝前程了。
我們要到江心去,搖醒一個酣睡的沙洲,
三千張申請書上躍動著一顆雄心,
三千張保證書上流蕩著一句誓言:
明年的今天,明年今天的此時此刻,
我們要沙洲獻出燦爛的果實。
長江啊!
我們沐浴著秋天璀璨的陽光,
一百艘鷹隼那樣威風凜凜的大船,
張掛著天鵝翅膀那樣豐滿的、閃光的白帆,
在你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開始航行了。
這時候啊,我們周身的血液奔流得格外湍急,
我們堅強的心臟跳動得更加有力,
我們思想的駿馬也突然揚起追風的四蹄,
馳向那浩渺的歷史長空……
哦哦,我們看見了,看見了,
看見了全身披掛著紫金鎧甲的梁紅玉,
高高站在金山之巔,擂動那悲壯的漁陽鼙鼓,
以急促而又沉重的鼓點激勵水寨的士氣;
韓世忠擺動著令旗,列開森嚴的艨艟戰陣,
黃天蕩里,埋葬了入侵的北國強敵。
哦哦,我們聽見了,聽見了,
聽見了排炮轟擊出一條煙波的道路,
待命的船隊起錨了,千萬條臂膀搬動長槳和大櫓
人民戰士吶喊著去拯救江南水鄉的人民,
帶著猛烈射擊,強攻圌山的灘頭陣地,
江防線上,聚殲了蔣家王朝的勁旅。
而現在,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
我們卻是去征服吝嗇但又富饒的大自然,
卻是去開墾沙洲,向她索取谷穗、棉花和菜籽,
奮發地建設我們親愛的祖國。
我們思想的駿馬長嘶了,
我們感激有史以來的英雄的前輩,
——那世世代代勤勞、勇敢而又智慧的前輩啊!
他們一代比一代站得更高,一代比一代看得更遠。
是他們以膽汁融解了赤金、青銅和黑鐵,
為我們塑下了理想的大千世界的全景。
是他們以鮮血攪拌著松針和花瓣,
為我們鋪下了通向人間樂園的大道。
是他們以汗珠縫合了紫璞的青石,
為我們砌下了瓊樓玉宇的基礎。
長江啊!
我們的船隊滿載青春的歡樂,
正在你粼粼的波光上向東航行。
航過劉玄德拔出那三尺青鋒劈開的試劍石,
航過孫仲謀雄心勃勃地登臨的北固樓,
航過蘇東坡縱目遠眺那大江東去的凌云亭,
航過辛棄疾滿懷著豪情瞻仰的定慧寺,
航過松寥石,航過鷹山口,
啊,我們的船隊已駛進江心滾滾的激流。
這時候一陣及時的信風從背后吹來,
吹響了殷紅的桅旗,吹鼓了雪白的帆篷,
也吹動了我們年輕的心靈……
這風啊,來自涌滿人群的碼頭,
來自碼頭上爆響的鞭炮、喧騰的鑼鼓,
和那波濤般時起時伏的長流的歡呼。
這風啊,如同江上那飽含著陽光和霧珠的大氣,
飽含著黨的關懷、黨的囑托、黨的期待與鼓舞,
飽含著父親嚴峻的告誡,母親無語的叮嚀,
以及所有送行者頻頻的祝福。
這來自家鄉的習習秋風啊!
正在熱情地催促我們去建設新的家鄉,
那此刻還是一塊蘆葦叢生、葛藤蔓衍的荒灘,
棲歇著鴻雁、白鷺的沙洲。
這來自家鄉的習習秋風啊!
吹散了船頭的水花,吹開了船尾的長浪,
也吹動了我們年輕的心靈……
當我們忽然想起那些遠古的祖先——
從枯死的樹干上鉆出了永不熄滅的火焰之后,
從襲來的猛獸中馴養了永聽驅使的家畜之后,
從第一株草穗上采來了繁衍萬代的谷種之后,
從第一片樹葉上抽下了連綿千載的蠶絲之后,
當我們忽然想起那些革命的先輩——
拔掉了黃鶴樓上大清皇帝翻飛的龍旗之后,
收復了鄱陽湖畔大英帝國盤踞的租界之后,
搗毀了總統府內四大家族賣國的密室之后,
驅除了江海關前涂有星條標志的戰艦之后,
我們啊,英雄前輩的英雄后代,
——毛澤東同志親自教養的當代風流人物!
怎么能不獻出自己畢生的精力,
為這條社會主義的大道多增添幾方土石,
為這座共產主義的大廈多增添幾塊磚瓦呢?
怎么能不為這鋪滿朝霞的色彩繽紛的大道,
這即將鍍滿陽光的金碧輝煌的大廈,
獻出我們全部的青春和愛情呢?
啊啊,我們的船隊正在高揚著風帆前進,
我們要在即將到達的沙洲上,
從荒涼里開辟出一片繁榮,
我們理想的共青團農場。
你一瀉萬里的長江啊!
載負著我們威武而又巨大的船隊,
永不疲倦地向東流著、流著……
流過了石馬風 峰下飛迸著電焊火花的修船廠,
流過了林立著萬里帆檣的鼎沸的運河港口,
流過了鐵錨港向農村輸送著無限光明的熱電站,
流過了閃動著風鎬手們那劈山雄姿的白云石礦……
啊,聽不完江上那客輪與貨駁汽笛的呼應,
看不完兩岸那幽靜的農舍、繁盛的鄉鎮。
我們站立在船頭上,眺望著又指點著,
我們擁擠在船艙里,嘩笑著又歡唱著……
我們終于看到了那片蘆花飛舞的沙洲,
和一隊正緩緩落向沙洲的大雁。
我們陡然沉靜了,
如同天幕上那閃電一擊之后的暫時的沉靜;
此刻,連我們自己都聽到了——
我們的心臟在和波浪一致地跳動呀,
我們的肺腑在和帆篷一齊地呼吸呀,
我們的熱血在和桅頂的風旗一同翻卷呀!
而接著又像那穹窿里滾過來隆隆的雷聲,
我們從沉靜中爆出了一陣狂熱的歡呼,
這歡呼起伏著翻滾著流播開來,
在大江南北蕩起了永不息止的回音;
我們的船隊也仿佛陡然減輕了載負的重量,
像一簇白羽快箭嗖嗖地向沙洲射去……
哦,原來我們三千顆火熱的心啊,
早已借用鷗鳥那兩只輕盈而又迅捷的長翼,
離開船舷,掠過波光閃閃的江面,
趕過了還在緩緩盤旋的雁群,
降落到我們航程的終點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