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部門前的那抹綠

戴君倩

回 望高中的時光，坐在課堂上聽著老師講 那些生澀難懂的知識，高考的壓迫，至今仍似夢魘一般。

那個老人的小賣部，是我每天的必經之路。

早上看到老人騎著進貨的電動三輪車來來回回，貨邊上坐著一條叫大美的狗。晚自習放學，當我拖著疲憊的影子回家時，老人關了店門，載著大美回家。

有一次，放學早，我沒帶家里的鑰匙，又怕家里沒人，走到小賣部時，我想里面應該有公用電話。

門前各式各樣的藤蔓、盆栽給老舊滄桑的小賣部添了幾許亮色。

大美坐在小賣部門口，瞪著一雙警惕的眼睛逼視著我，嚇得我站在門口遲遲不敢挪步。

“奶奶，我想打個電話，可是我有點怕它。”

“大美，快過來，趴到我這兒來，人家小姑娘怕你呢。”

大美很胖，是只牧羊犬，披一身的雪白的長毛，神情高傲。在老人的呵斥聲中，它向我投來有些不屑的眼神，對著我擺了幾下毛絨絨的大尾巴，屁股一掉，慢吞吞地跨進玻璃的柜臺里，倚在老人的腳邊趴下。

我拿起展柜上有些陳舊的公用電話，撥通了家里人的手機號碼。在等待接通時，開始打量著這個小賣部。

在展柜上除了一部電話還有一大罐棒棒糖，展柜里是各式各樣的普通香煙。老人坐在兩張木頭椅子的其中一張上，吃著一碗菜和飯混在一起的晚飯。她一直盯著一臺12吋的黑白電視看著，并不時從自己的食物中挑出一些肉喂給大美。老人的身后是一排擺放整齊的廉價酒水，屋頂裝著一個小節能燈，光線很暗。一臺舊式電風扇被丟棄在墻角。

掛了電話，2毛錢。可我身上竟只有一張10元，正在懊悔要讓老人找很多零錢的時候，我看到了棒棒糖，我對老人說：“奶奶，我再拿一根棒棒糖吧。”“好的，一共7毛。”老人和藹地說道，在一堆零散的錢中細心地為我找了9塊3毛。

那是我和老人唯一的一次交談。

后來上了高三，學習壓力更大，每天還沒睡醒就已踏出家門，早飯握在手里哈欠連天地和瞌睡蟲做著斗爭。而老人和大美卻早已到了小賣部。老人每天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水壺小心翼翼地侍奉著她門前那些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常青藤、吊蘭、爬山虎等等。遠遠望去，那抹綠景在這冷清的早晨顯得尤為耀眼。大美在老人身邊，優雅而高貴地慢慢跨著步，似乎在向我炫耀，我起得可比你早多啦。

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在老人呵護下顯得生機勃勃，門前的綠與老人那老態龍鐘、佝僂年邁的身影，時常在我的眼前交錯，我的心會陡然間一酸。生命的行程似乎在這樣一個狹小空間里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每天的學習，無法用累來簡單地形容。我有的時候會放棄看書，趴在課桌上小寐，又或者老師講的內容太生澀發了一會兒呆。總之，就是感覺我的世界，太無望，太沒有動力，太缺乏對生活的一種熱情，有時候真的想放棄了。

然而，我的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老人和她的“綠色世界”。

她努力的信念并沒有因為年齡而減少，相反的是，她的用心似乎植物們都感受到了。這些代表著“青春與希望”的綠色植物，在她那富有年代感的小賣部前四季如春、熠熠生輝，讓走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去贊嘆。

上課，因為勞累和聽不懂，感覺沒有了希望，就開始逃避，開始放棄，開始過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混沌日子。

晚自修后，老人已帶著大美離開，而那些綠色植物并沒有因為沒了陽光而偃息旗鼓，相反，在路燈的照耀下更有精神，似乎在嘲笑我：“嘿，小姑娘。你活得還不如一位老人，她永遠對生活充滿著希望。”

經過時常會看看老人門前的植物，直到我順利畢業后，去了異地求學，不再路過這兒。

那些鮮亮的、灰暗的歲月再也回不去。直到有一天，我再經過小賣部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場景。

“喂，我要把門前這些亂糟糟的枝丫藤蔓都清除掉。還有這些笨重難看的盆栽都扔了。看著都礙事。”

一個女人趾高氣揚地對著她身邊的小伙兒叫囂道。

這個曾經綠意盎然的小賣部，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家房產中介所。老人和大美都已不知去了何方，門前那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們也已被停在路口的白色小轎車所替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