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莎菲

四川人吃火鍋不分時節，冬天吃是為了滿嘴的麻辣和肚子的溫暖，而夏季夜晚，不管在習習夜風中還是涼爽空調里，吃得滿頭大汗也是身心舒爽的。當然，離不開酒。用他們的話說，一年不醉過一兩次，等于這一年都白過了。

我是年年白過的。因為有胃病，酒桌上從來不敢放肆，總是在別人的推杯換盞中感受熱烈，在他者狂歡中提升自我愉悅，所以難得的醉酒之夜，記憶猶新。

單位有位男閨蜜，耿直率性認真，卻認死理，特別不識時務。不過朋友之間反而認可其真，并不介意，甚至打趣他丑，他也不生氣，認為這也是真話，相當有自知之明。某日我和兩位女友等候他來喝茶，對接待的茶樓姑娘說：“等會兒有個中年男子來，你直接帶他過來就是，記著他的三個特征——眼鏡、瘦、丑。”不時進來，他一臉驚愕：“好神奇，我一個字都沒說，她就帶我到這個雅間來了！”三個女人笑得直不起腰。

人以群分，交往才不累，我們常常一起喝酒。當然，為了照顧我，多是喝水。

一天，女友約酒，說是有事。欣然前往，竟然是他惹出禍端來。原因也是簡單，他的兒子成績不好，沒有考上初中，豪爽的女友費了不少心思，又請喝酒又請K 歌，把兒子介紹到當校長的朋友學校繼續念書。這人情欠得本來就大，不想這個當父親的竟然在黨政網上把亂收費的學校給告了！女友這臉被打得，怎么都笑不起來。于是忙不迭地組局，叫來報社一等好友，給校長朋友賠不是。

那局與眾不同，除了男閨蜜是認真悔過的謙卑樣，其他每個人都是笑著的——皮笑肉不笑。女友一邊恨鐵不成鋼般數落著他，一邊跟校長一杯接一杯地喝。當然，他也得陪著，低頭、哈腰、認罪。他們喝累了，我和朋友們接著上，繼續向校長“聲討”他的不識時務、愚笨、不懂感恩……這時候，喝水肯定就不能表現誠意了，只得喝酒。好在夏天夜里，啤酒算是涼爽的，一杯接一杯。到最后，有人趴在凳子靠背上醉眼迷離，有人直接就倒在火鍋桌上打起呼嚕。我的酒始終還是有限的，看著女友帶著男閨蜜還在繼續跟校長一杯接一杯，個個海量啊！

走出火鍋店，男閨蜜已經潰不成軍，左腳敲著右腳，不時伸手要

抱住女友或者我。推推嚷嚷之間，站立不穩的他把女友推倒在地，幾個都不清醒的人又伸出手去，或拉或抱，把他們都扯起來。這一場宿

醉的結果很好，沒過多久，我的女友在又一次宿醉前，端起酒杯告訴

朋友：我愛他——他就是我那位不識時務的男閨蜜。

難得的那一夜宿醉，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眼前卻一片光明;腦子里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想，卻怎么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