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理文寫作邏輯路徑闡釋

朱明坤

概念模糊不清，判斷流于簡單甚至謬誤，推理缺乏邏輯，往往經不起推敲，直面說理文寫作的這些難點和痛點，筆者嘗試運用邏輯知識，為說理文寫作搭建思維支架，以提升說理文的說理品質。說理文寫作是確立一個判斷（觀點）并證明這個判斷的思維過程，具體來說就是識別和確立論題，構造一個關于論題的判斷（觀點），構造一個證明觀點的論證，亦即尋找相應的理由與根據，通過合理的推理與建構，完成對判斷的論證。說理文要準確地闡釋或證明判斷，需要遵守邏輯的基本規則，進而與讀者達成共識。

一、借助概念圖，使概念闡釋具體清晰

概念是邏輯思維的起點，概念的清晰是理性思維的前提。概念的邏輯結構分為內涵與外延。內涵是指一個概念所概括的思維對象本質特有的屬性的總和，外延是指概念所包含事物的范圍大小。

在說理文寫作中，識別論題中涉及的核心概念，不需要用字典義來下定義，用自己的理解去透析概念，將模糊的內涵明確化，將抽象的概念具體化。闡釋概念時要追問內涵準確嗎？外延有無界定？為了避免概念闡釋的前后不一致，更好地達成說理的目的，厘清概念的內涵與外延非常必要。

如 2015年上海高考材料作文：“人的心中總有一些堅硬的東西，也有一些柔軟的東西，如何對待它們，將關系到能否造就和諧的自我。”這則作文材料中“人的心中”提示作文談論的話題不是外部的社會熱點，而是每個人的內心世界、精神世界，核心概念“堅硬”和“柔軟”的內涵豐富，層次多元，大體來說是人們性格及思想情感，人們的處世方式、處世態度。從語法角度看，“堅硬”和“柔軟”是一對反義詞，還蘊含情感色彩；從邏輯角度看“堅硬”和“柔軟”是關系判斷的反對關系。具體來說，“堅硬”褒義情感色彩指堅強的性格、堅定的信念、堅強的意志、執著的理念、堅持的底線、堅守的人性、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精神等正面的方向，貶義情感色彩指刻薄冷硬的性格、冥頑不化的思想等缺點。“柔軟”褒義情感色彩指人之初性本善、對弱者的同情、對親人的愛護、對天下的博愛等等，貶義情感色彩指人本性中的無奈與脆弱。由于材料指向人的內心世界、精神世界，所以“堅硬”與“柔軟”不是隨機組合，而是要注意概念的對應性，而且注意必須是在一個邏輯層面上的對應關系。從修辭角度看，還可以水設喻，以水滴石穿喻“硬”，以上善若水喻“柔”，從而達到化抽象為具象的效果。

使抽象的概念具體化可以借助概念圖這一思維工具。概念圖是一種關于某個主題的概念及其關系的圖形可視化表示的思維工具。概念圖有概念、交叉連接和層級結構等圖表特征，能將圍繞某一主題內各個概念之間的邏輯關系清楚地表達出來。用圓圈或方框來放置知識或概念，用連線或箭頭連接相關的概念。“堅硬”和“柔軟”概念圖如圖1所示：

二、基于事實與邏輯，使判斷全面合理

判斷是對思維對象是否存在、是否具有某種屬性以及事物之間是否具有某種關系的肯定或否定。判斷包括事實判斷和邏輯判斷，與說理文寫作關系最密切的是事實判斷和邏輯判斷。概念的上位和下位的層次性需要判斷，概念之間的關系等都需要進行判斷。基于事實運用邏輯合理判斷，為有效推理打下基礎。在實際的說理文寫作中，思維不全面，想到這一層面，可能會遺漏了其他層面，導致所作出的判斷產生偏差。因此，有必要借助思維工具全面思考判斷問題。英國學者愛德華博士提出的全面思考問題的模型“六頂思考帽”：白色思考帽代表中性和客觀，思考的是客觀的事實和數據；紅色思考帽代表情緒、直覺和感情，提供的是感性的看法；黑色思考帽代表冷靜和嚴肅，思考現象中存在的風險或負面影響；黃色思考帽代表陽光和價值，思考現象中樂觀、積極的正面的價值；綠色思考帽代表打開思維，產生新的思考；藍色思考帽代表綜合考量以上的思考結果。筆者在說理文寫作教學中嘗試運用“六頂思考帽”，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學生判斷偏差、失誤的概率。

如材料作文：當了解信息的途徑越來越豐富、方式越來越便捷，人們會更容易獲取自己想關注的信息，從而將自己包裹在以個人需求為主導的世界里。這種現象帶給你怎樣的思考？

運用“六頂思考帽”，全面思考判斷“信息繭房”現象，如表1所示：

又如材料作文：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會在水面上蕩起圈圈的漣漪；一句話語投進心里，會在情感上蕩起脈脈的漣漪；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件發生，會在社會上蕩起層層的漣漪……很多時候，漣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失；但有時，漣漪也可能隨著作用力的加大而化作驚濤駭浪……

捕捉這則材料作文的兩個關鍵詞“石子”“漣漪”，運用相似聯想，“石子”可指話、事等，“漣漪”可指心理活動、社會影響等。在此基礎上，思考判斷“石子”與“漣漪”的關系，運用模態判斷，大體有四種情況：如果石子是好石子（比如傳遞正能量的話或人事），投進好水潭（比如民風淳、風氣好的所在），可能會激起“正義、向善”的漣漪，營造出更濃的社會浩然之氣；如果石子是好石子（比如傳遞正能量的話或人事），投進壞水潭（比如烏合之眾聚集的所在），可能會激不起半點漣漪，絲毫不被理解，引不起半點反應；如果石子是壞石子（比如傳遞負能量的謠言或人事），投進好水潭（比如民風淳、風氣好的所在），可能會激不起半點漣漪，引不起半點反應，社會風氣更趨理性向上；如果石子是壞石子（比如傳遞負能量的謠言或人事），投進壞水潭（比如烏合之眾聚集的所在），一定會激起層層漣漪，甚至化作驚濤駭浪，社會充滿戾氣，滋生更多的平庸之惡。“石子”、“漣漪”兩者的關系如圖2所示：

三、運用演繹推理，使說理有效充分

演繹推理屬于必然性推理，常見的有直言推理、假言推理、選言推理等形式。直言推理是由兩個含有一個共同項的判斷作前提，得出一個新的判斷為結論的演繹推理。三段論是演繹推理的一般模式，包含三個部分：大前提即已知的一般原理，小前提即所研究的特殊情況，結論即根據一般原理，對特殊情況作出判斷。

運用演繹推理，不能忽略“大前提”這一重要“假設前提”。所謂“假設前提”是我們頭腦中已經形成的一些理念、模式、框架、概念、知識、經驗、規則等，往往具有個人的私密性，經過潛移默化內化為不證自明的真理，但它們不見得都正確，也一定程度上存在著偏見甚至謬誤。這些“假設前提”在無形中影響著我們的判斷推理的真與謬。

不拘囿于自己的認知地圖，運用邏輯思維，對事例推理不斷質疑與對話，反思“假設前提”，推理的假設前提正確嗎？所依據的已知的一般原理有無普適性？

判斷事例推理的真與謬，讓思維理性而明亮。舉例如表2所示：

在說理文寫作中運用演繹推理，必須辨析大前提，圍繞大前提所涉及的核心概念進行闡釋，以保證大前提之假設為真，在此假設前提下，聚焦個別情況的小前提，為推理做好準備。以論題“具有獨立人格的人是什么樣的人”為例，運用“三段論”，演繹推理如下：

大前提：獨立人格是指既不依賴于任何外在的精神權威，也不依附于任何現實的政治力量，在真理的追求中具有獨立判斷能力，在政治的參與中具有獨立自主精神。

小前提：莊子持魚竿而不顧楚國相位，選擇曳尾于塗中的悠游生活，以自由無羈的人生姿態在道家的思想世界逍遙游。

結論：所以，莊子具有獨立人格。

寫說理文語段時，作為推理的思維工具，“三段論”形式可以隱退。演繹推理語段如下：獨立人格是指既不依賴于任何外在的精神權威，也不依附于任何現實的政治力量，在真理的追求中具有獨立判斷能力，在政治的參與中具有獨立自主精神。韓寒說：“權力高于你盡全力捍衛的權利”，但陳寅恪主張“獨立之思想，自由之人格”。面對拱手送來的楚國相位，釣于濮水的莊子持魚竿而不顧，寧愿選擇曳尾于塗中的悠游自在的生活，而不愿做被供奉在廟堂之高的神龜。外在的權力在莊子眼中也許就是水中月、鏡中花。在備受世人追捧的權力面前高揚起捍衛人格尊嚴的旗幟，正如后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所標榜的獨立人格的宣言。莊子葆有一輪心靈的月亮，始終如一地守望一顆精神大樹，以自由無羈的人生姿態在道家的思想世界逍遙游，書寫著自由之思想、獨立之人格的風范和魅力。

直面當前說理文寫作的難點和痛點，不僅僅著眼于應試寫作，更著眼于未來社會的公民的公共理性的培育，塑造公正的思維者。筆者以基于概念、合理判斷、有效推理鋪就說理文寫作的邏輯路徑。具體來說，借助概念圖，具體清晰地闡釋概念；基于事實與邏輯，全面合理地進行事實判斷和邏輯判斷；運用演繹推理，有效充分地說理。說理文寫作之路漫漫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

參考文獻

①余黨緒.《說理與思辨：高考議論文寫作指津》.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7。

②李衍華.《邏輯·語法·修辭》.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作者通聯：上海市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