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蔚文

▌ 《雄獅》劇照
一
在加爾各答車站等待哥哥,卻迷迷糊糊上錯火車,被帶到千里之外的5歲印度男孩薩羅,在經歷了饑餓與各種驚險之后,進入了一所福利院。在那里,一對沒有孩子的澳大利亞夫婦約翰·布萊爾利和蘇收養了他。
20多年過去了,長大后的薩羅遇到了女友露西,開始了他的愛情。一次聚會中,兒時吃過的食物“糖耳朵”開啟了他的童年記憶。已經擁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家庭和新的人生的他,通過現代科技,尋找親人和最初的家園。
這是電影《雄獅》的劇情。妮可·基德曼在其中飾演薩羅的養母。電影的前半部分很出色,畫面與表演都有好電影特有的質感,劇情也驚心動魄。
這部獲得第89屆奧斯卡6項大獎提名的影片,來自于原著作者薩羅·布萊爾利的真實經歷。5歲時,他在印度的火車上與家人失散,在加爾各答的街頭流浪了幾個星期后,被送進一所孤兒院,并被澳大利亞的一對夫婦收養。這是一對善良的夫婦,薩羅形容養父母給他的家簡直就是“天堂”:一家三口住在一幢有4間臥室的大房子里,廚房里永遠堆滿了食物,“我最喜歡站在冰箱前,它一打開就透出陣陣冷氣”。
布萊爾利夫婦還在薩羅的房間里掛了張地圖,在“加爾各答”的位置上釘了顆小圖釘,以提醒薩羅,不要忘了自己的家鄉。
盡管生活安逸舒適,但薩羅沒有忘記自己的家鄉。他找回了故鄉,和親人團聚,只是很遺憾,大哥在薩羅當年失蹤后,在外尋找他時,失足從一列正在行駛的火車上摔下,不幸身亡。還好他的母親健在,為了等失散的小兒子回家,她一直住在當年家的附近。
薩羅終于完成了對原初身份的尋找,那是他血脈的源頭。
二
“尋找”主題的優秀電影有不少,如《菊次郎的夏天》《漫長的婚約》《公民凱恩》《霧中風景》《尤里西斯的凝視》……當然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部——巴西電影《中央車站》。
如果說電影《雄獅》中的主人公薩羅的尋找更接近地理意義的尋找,那么在《中央車站》中,主人公的尋找則折射出更豐富的內涵。
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火車站的候車大廳門口,50多歲的女人朵拉擺了一個書信攤,專為來來往往、目不識丁的旅客代寫家書。寫一封信收一塊,如果需要代寄,就再加一塊。然而,她常常在晚上將這些代寄的信件帶回家,和鄰居艾琳一起將這些信拆開,盡情地奚落取笑一番,然后把她認為重要的信寄出,其他的信則統統鎖進抽屜或干脆扔掉。
有一天,安娜帶著她10歲的兒子約書亞來請朵拉寫信,因為約書亞很想見他素未謀面的父親耶穌。第二天,安娜與約書亞又來到車站,口述了第二封給孩子父親的信。然而安娜剛出車站,就在橫穿馬路時被一輛急馳而過的大客車撞死了。
可憐的約書亞從此孤身一人,在這里,他唯一認識的人就是朵拉了。朵拉把他帶回家中,然后把他交給了一個女人——約書亞并不知道朵拉把他賣給了人販子。朵拉對自己說,這樣做是為了讓約書亞過上更好的生活,但良心的譴責讓她當晚噩夢連連。未泯的良知使朵拉次日一早就去將約書亞救出了虎口。
在負疚感的驅使下,朵拉決定帶約書亞到東北部去找爸爸。
兩個人上路了,一個老女人和一個少年。他們一路爭吵,但隨著長途車奔馳在廣袤的巴西大地上,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也在慢慢發生著變化。約書亞不再憎惡這個老女人,朵拉也逐漸尋回了她淡忘多年的溫柔情感,兩個人之間萌生了親人般的依戀。
電影的結尾,朵拉終于找到了約書亞同父異母的哥哥,可父親耶穌卻離家去找約書亞和他的母親了,哥哥賽亞、摩西熱情地收留了約書亞。黎明時分,朵拉欣慰地走了,回到里約熱內盧的中央車站,繼續自己的生活……
三
這部電影的節奏、敘事的完整性與細節的飽滿程度,比起《雄獅》都高出一籌,也難怪會屢屢獲獎,備受好評。朵拉的飾演者是巴西國寶級的女演員,她把一個老女人的冷漠、生硬以及內心的溫情被喚醒后的分寸感演繹得很好。而飾演約書亞的小男孩原本在里約熱內盧機場當擦鞋童,后被導演看中,從1500名人選中脫穎而出,成為《中央車站》的男主角。
片中的尋找之路,伴隨著滄桑與喚醒、獲得與失落、懷疑與和解。這一路上,共同的尋找使兩位主人公逐漸靠近、信賴,生出堅硬外的溫情——這本身是尋找給予他們的贈禮。
“男孩要尋找他的父親,老女人要尋找她的歸宿,而這個國家,要尋找它的根。”這大概是作者用《圣經》中的人物為主人公命名的緣由之一。能夠讓人類自我救贖的或許不是隱在云端的上帝,而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愛,以及他們始終抱持的希望。
“有時電影是人類的老師,它用細致的鏡頭、溫柔的光線、沉默的表情、淚水和歡笑來教導人類尊重一些東西,比如《中央車站》。”
尋找,這也是每個人的人生母題,尋找自我,尋找愛與美,尋找安寧,尋找歸宿……尋找伴隨著人的一生。
能否找到要尋找之物,抵達尋找的終點,也許到最后,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尋找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完成。
在尋找的過程中,人們也交付著其他人正尋找的東西,正如男孩約書亞在戒備后交付出信任,朵拉在冷漠后交付出封閉已久的溫情。
尋找之路是那么漫長,唯有交付,才能完成真正的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