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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豆,或者反賊薛嵩(短篇小說)

2018-01-11 08:15:04陳再見
文藝論壇 2017年23期

○ 陳再見

黑豆,或者反賊薛嵩(短篇小說)

○ 陳再見

老弭當時還是書記。書記在那時候得有一輛單車,不管新舊,有那么兩個輪子,就已經很“行頭”了。老弭的單車很高,雙筒的那種——這是我后來根據他的身高猜測的。老弭后來是個老頭了,他一天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在我家門樓喝茶,是個老頭的他看起來還是很高大,兩條長腿擱在地上,膝蓋比長椅板還要高出一拃。老弭喜歡講以前的事,他的開場白通常是這樣的——“那時,我還是書記……”

338省道還塵土飛揚,鋪瀝青是后來的事——我也就五六歲的光景,曾去扒了瀝青回家烤呱雞。老弭的單車就走在338省道上,他的布鞋已經被紅色的塵土覆蓋,使之看起來不像穿著鞋子,倒像是赤著腳。老弭說他那時一天要往返兩趟,去袁厝寮,早上去匯報工作,晚上去喝茶,來回也就半個小時。那時省道上幾乎不見一輛汽車,連單車都是少見的,畢竟一個村也就一個書記,走路的人多,從早到晚,絡繹不絕,都挑著擔,下南塘上甲子,半道有粥鋪,舍得的人會吃一甌粥,歇一會,抽根煙,再趕路;不舍得的,埋頭繼續走——老弭說過一事,一人,我忘了名字了,正幫東家挑貨,一頭是豆油一頭是面粉,挑到半路,肚子餓,他便一手抓了面粉,舀進去一勺豆油揉了吃,那個香,吃了一塊忍不住又吃一塊……結果怎么著?那人一路都忙著往屁眼上塞草紙,因為豆油正源源不斷從他屁眼上滲出來。

老弭拿它當笑話講,聽起來像是杜撰的,實際聽的都知道,他講的是真事。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在湖村小學代課,我還抽煙,我得扔根煙給他。我說:“說點別的唄?!?/p>

“那就說說黑豆的事吧?!?/p>

所以說,關于黑豆的故事,我是聽老弭講的。當時放暑假,我們那冬天不冷,夏天就出奇的熱,如果是大中午,站在巷口往山上望,會看見燈芯山上縈繞著一團煙霧,像是神仙腳下的云,但更像是烤爐上散發出來的熱氣……這時候,老弭肯定在我家門樓,說是納涼,喝的卻是熱的茶水。我有大把的時間陪他,和學生不一樣,我感覺暑假是相當難熬的兩個月。

——那時好像也是夏天。老弭不太記得了。

黑豆出嫁四天就被人送回來了。第一個把消息告訴老弭的是后巷的天來,天來和黑豆談過戀愛,后來不知因為什么事吹了。天來有些幸災樂禍。

四天前,黑豆出嫁,她的父親米貴來請老弭。這事他得出面,順便喝個酒,桌上有書記坐著,肯定不一樣。喝了酒,吃了飯,趁著老弭精神亢奮,米貴鬼鬼祟祟蹭了過來,“弭書記,商量個事?!崩襄綦S口道:“說。”米貴也挺不好意思的,說黑豆嫁人,雖說沒收到多少聘金,但也沒多少嫁妝可以隨過去的,所以想向書記借個單車,讓新郎載黑豆走。老弭有點喝大了,頭腦卻還清醒,他質疑:“這是新郎的事啊,你操什么心?”“不是窮嘛。總不能走路過去吧,那么遠的路,要過馬躍池,翻燈芯山呢?!崩襄舫匀俗於?,一下子狠不了心,這才意識到,米貴這人下棋前已經想好了幾步。

不就是借個單車嘛。不是的,放在現在,借的就是一架小汽車,不是奔馳、寶馬,至少也是本田、大眾。

肯定是出事了,否則得等到第七天,七天才需要回娘家做客。老弭四天前似乎就有預感,那婚姻做得哪不對勁,又說不上來。來娶的是山那邊的人家,不認識,連老弭都不認識,聽說是媒人說的,好,別懷疑。媒人的話在什么時候都不能信。老弭說?,F在還有媒人嗎?他問我。我說有,我媽正準備托猴母花給我說個老婆呢。老弭哈哈大笑,說,你擔心啥,你是文人,將來要中狀元。我說我高中都輟學了,考不了。老弭扁著嘴說,那可惜了。好吧。我催老弭繼續。

老弭決定去黑豆家看看。老弭還未進門,就聽到聲響了。倒不是吵架,就是說話聲音大了點。老弭站著一聽,是米貴的聲音。老弭把單車靠邊放好,邊上剛好有一棵龍眼樹,怯怯小小的,估計不會結果子的。老弭就進去了。他得背著手,步子踩得方方正正的——這是我猜的。我承認我得添點油加點醋,否則這故事講不精彩——我希望它是精彩的。“你沒想到的在后頭?!崩襄舫鋈ト雠菽颉N业玫戎K?,我也得說:“你沒想到的還在后頭。”

“弭書記來了?!比巳褐姓l喊了一句。

“嗯,來了?!焙孟窭襄羰敲踪F上門去請來的,書記總不能不請自到。

“怎么啦?”

回答老弭的卻是一大會的沉默。

倒是米貴先開的口,他低低地說了一句:“黑豆是嫁不了了?!边@時黑豆她娘哭了起來,聲音嗚嗚的,像極了夜晚后山榕樹叢里的貓頭鷹??礃幼樱@哭聲已經強忍了很久,一直沒敢發出來,而老弭的到來,像是給了鼓勵,像是被委屈的小孩突然遇到疼愛自己的人——可這一哭,氣氛也都變了,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米貴家出了什么喪事。老弭皺起了眉頭,他伸出右手,向下壓了幾下,哭聲便如一床棉被被塞進了方柜里,嗚嗚咽咽,如隔著一層水。

對方家里來了好幾個,都是男的,他們坐在一邊,都沉著臉,看樣子他們集體在表達一種意思:他們被米貴給騙了。這些老弭再清楚不過,過鄉過村的,這種事,總是說不清楚的,萬一談不攏,打起來,他們也別想從別人的村莊逃出去吧。好吧,老弭作為書記,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他明顯感覺到優勢,覺得這事是不能那么容易被處理的,至少得有充分的理由,否則嫁出去的女兒怎么可能說被送回來就送回來呢,這又不是去圩市買一斤魚仔蝦。

“這事我有聽說,卻不知道真假?!蔽业囊馑际顷P于黑豆之所以沒嫁出去,村里傳著好幾個版本。在我們這些年輕人看來,黑豆作為一個招神婆,盡管有各種傳聞,由于年代久遠,也沒有多少后生仔感興趣了。然而黑豆對各路神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本領卻是有目共睹的,我們這些湖村的后生仔只知現狀,不知來歷。

老弭當然是知道的。

老弭說,事情是有點難為情,尤其是在當時,社會還沒這么開放。老弭指的應該是現在每到過年,村莊總能迎來一批袒胸露腿的女孩,她們在巷口安營扎寨,連續能演一個禮拜的脫衣舞,觀眾都把臺面擠垮了。在那時,好多事情都是不可想象的。而一個女孩嫁過去四天卻被人家還回來,更是難以啟齒的事情。不論什么原因,肯定都是有辱家風的。

黑豆不愿意同房。這當然是致命的,誰家都不會娶一個不愿意生孩子的女人回家。

至于為什么——黑豆說,她身上有神明,神明就騎在她的肩上,她走路,神明就跟著走,她躺著,神明也跟著躺下。黑豆緊張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一屋子的人聽著毛骨悚然,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黑豆到底是人是神抑或是鬼,無從知道。總之,從那一刻起,黑豆就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內向的女孩了,她成了一道讓人敬畏同時又捉摸不定的光,類似于神明顯靈時在眼前閃過的那一道迷惑人的世間與神界交集時的橋梁。嗨,見這女孩最好躲著點!

男方家人可不信這一套。什么神明上身,分明就是神經病。也就是說,他們被米貴騙了。他們想要回聘金,這讓米貴為難,女兒回來沒問題,銀子拿出去,似乎就是要他命。事情的最后,當然還是得老弭出面,做了公親,兩家各退一步。雖說米貴理虧在先,但一個二十來歲的大姑娘去了人家屋里過了四夜,說是沒動她一根毫毛,說出去,也沒幾個人相信了,想再嫁也是不太可能的了。協商的結果:米貴退回一半聘禮,事情到此,各不追究,以后萬一能見個面,也可以留個印象打招呼,畢竟也曾親家一場。

老弭一直覺得,他把那次風波處理得比較妥當,是他當書記期間比較成功的調解案例。后來他一去袁厝寮鎮府匯報工作,還是時不時要把它當作政績提一提。讓老弭沒想到的是,黑豆當真被神明騎上了肩頭,沒學過一天潮劇的她站在巷口能一人唱一整出《秦香蓮》,似乎又能未卜先知,洞悉天機,漸漸有人來上香,請示神明,丟了東西問路的,生了病問藥的,沒有老婆問姻緣的……黑豆便不再是黑豆,人們開始稱她為招神婆。一年又一年,她不談戀愛更沒打算嫁人,父母都拿她沒法子,兄弟姐妹也都如大樹分了杈成了另外的人家,剩下她,守著一間舊厝,吃齋念佛,把自己活得道骨仙風。

“誰看見了?”我的意思是誰看見招神婆的肩上騎著神明了。

“廢話,神明還能讓你看見,能讓你看見的就不是神明了,是鬼;就是鬼,也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照老弭的意思,神明當然不會隨便就騎上了誰的肩頭,得是神明想騎的人,值得騎的人。顯然,黑豆應該是多少年來神明尋找的那個難得的真身。在人們看來,黑豆其實已經等同于神明了,至于她肩上有沒有騎著神明,早就不重要了。但到了某些時間,它又開始變得重要了。什么時候呢?文化大革命。老弭說,其實嘛,文化大革命,革什么,怎么個革法,都可以,怎么能死人呢?死人了嗎?我問。死人倒沒有,神明就遭殃了。老弭說,這時候,黑豆就不再是黑豆了,她代表了神明,她得出來接受批判。

問題就出在這里。

讓老弭沒想到的是,后巷的天來首當其沖,他成了革委會的小頭目,掃蕩神明的事,他竟然也樂意帶頭。事實上,剛開始,人們還是有忌諱的,不敢,廟宇不敢砸,神像不敢搬,神明不敢辱……怎么辦呢?總得有人敢的。天來就自告奮勇。天來也不是傻子,他有他的辦法,他手里拿著一本毛主席語錄,到了哪個神廟,就站在門口背誦幾句,然后一聲大吼,鋤頭就往門楣上砸去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幾乎所有的神廟都被砸毀,燒的燒,砸的砸,石碑則搬回村里,在巷口處起了一座兩層樓,用的石料幾乎都是從神廟拆下來的——多年以后,老樓傳言鬧鬼,據說便和墻上的石碑有關。大環境如此,作為神明騎在肩頭的黑豆,又能怎么樣呢?她的房屋,她做法的神壇,自然是保不了的,第一時間就被天來鏟了。實際上,她也有一個可以被放過的機會,即是當著大伙的面,當著毛主席語錄,承認自己是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承認從來就沒被神明騎在肩頭過,如此一來,也得承認多年以前她悔了婚,她騙了大家,其實另有緣由……這其實也是簡單不過的事情,嚴酷時期,誰都得學會自保。她的母親幾乎是跪在她的面前勸求的——她父親早幾年已經去世了,得的是肺結核??墒?,黑豆始終不妥協,在祠堂里跪玻璃渣,吊起來三天三夜,一直到被人綁上大車沿著338省道游行,她還是破口大罵,聲稱神明就騎在她的肩頭看著呢,看著她的遭難,看著他們的罪行,神明什么都看得見,神明的眼睛是雪亮的。這不是找死嗎。這都還不算嚴重,人們除了給她剃了陰陽頭,偶爾推推搡搡,還不敢對她動手。問題在于,她啐了天來一口痰,罵了大半天了,那口痰又干又臭,就那樣準確地貼在天來的額頭上,繼而順著他的眉心,流下他的鼻頭和嘴巴……所有人都笑了,批斗的,被批斗的,包括看熱鬧的,都在那一刻被一口痰逗笑了。仿佛大家不是在批斗,而是小孩過家家在鬧著玩。天來嘛,仗著是個小領導,有了點脾氣,便順勢給了黑豆一腳。那一腳估計也是沒踢準,他本來可能是要踢黑豆的大腿,誰料黑豆的兩腿一偏,這一偏,留出一個空位,不偏不倚的,就被踢到了下體上。“噗”的一聲,黑豆蹲了下去,隨之大家更是一陣哄笑。這一陣比前面還厲害,足足笑了有五六分鐘。當大家晃過神來看黑豆時,才嚇了一跳,黑豆倒在地上,褲襠處已經是一片血紅。人們這才醒悟,無論黑豆承不承認,她都是一個人,一個會流血會死掉的女人。

黑豆當然沒死,她現在還活著。天來后來孤鰥終生,人們深信那是神明對他的懲罰。村里的大小神廟又全部重修一新,神像也是新造的,香火還和以前那樣旺盛,不,比以前更旺盛。而黑豆肩頭上騎著的神明也回來了,或者說,神明一直就沒離開過。黑豆作為神明和人類交流的媒介,又得到了村人的慕拜和敬重。好吧,講到這里,故事似乎就要結束了。但是,還沒有。

老弭文革后便沒再當什么書記了。當年黑豆被天來踢了一腳,這事老弭看不下去,老弭罵天來是混蛋,當然也付出了代價——老弭也成了批判對象沿著338省道游街示眾。

有一段時間,老弭在省道邊上開了一個粥鋪。那時政府已經允許做生意了,不像以前,老有人開個車二話不說就把甌碗筷碟都搬了去。但是,生意也沒以前好了,原因是越來越多的人有了單車,路上挑擔的人少了。作為一個營生,老弭還是可以堅持下去。漸漸的,好多人都忘了老弭曾經當過書記,年輕人更不知道了,比如我,如果不是老弭經常來我家,如果不是他喜歡講那些過去的事,我也是不知道他還有過那些風光時候的。老年的老弭,像是一個沒有了聽眾的說書人,他樂意跟人家講村莊的過去,講村人的過去,卻沒人愿意聽了,甚至也沒人情愿被說起了,比如天來——他自然不愿意讓人知道曾經的罪過——比如黑豆的家人,黑豆的家人后來十分忌諱黑豆被羞辱的過去。似乎只有我愿意聽。我為什么愿意聽?大多時候也是覺得無聊,這個村,這個村的學校,還有那些越來越難以管教的孩子們,都讓我覺得無奈——然而我又能怎么樣呢?我做不了一個拍案而起的人。

有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動手寫一個故事,寫在一本教案本子上,利用的當然是無聊的課間時間,或者學生做作業、考試的時候。我寫得很緩慢,也很艱苦。我承認我并非精于此道,如果不是無聊,如果不是老弭講的故事很精彩,我才懶得干這樣的事。

當然,這個故事跟前面的故事無關,盡管它們看似有關,也純屬雷同。再說,這個故事發生在古代,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總之是古時候,老弭是這么講的——古時候,我們這里出了一個真命天子,名字叫薛嵩。

薛嵩從小孤僻,一個朋友都沒有,村里人都覺得他是一個蠻怪的人,連他的父母也這么覺得,尤其是他的母親,很早的時候就想把薛嵩送給人家了。按這里的風俗,孩子送人前,為了確保沒送錯,得去給孩子算個八字。剛好這天村里來了一個瞎子,瞎子會算命,聲稱沒有他算不準的命,沒有他看不到的未來。于是薛嵩的母親就把薛嵩的生辰八字報給了瞎子。瞎子琢磨了一刻鐘,面色為難,像是一個人便秘時的表情。最后瞎子問:“大娘,你這孩子,怕是留也不是,送也不是吧?”薛嵩的母親忙稱奇,嘿,他怎么知道她要把孩子送人呢?

“怎么說呢,大師?”

“真命天子。這可是玉皇大帝遺落人間的寶貝。然而,既然是遺落的,這命說是真命,其實也是假命。如果落在皇室,天子無疑,如今落在這荒山僻野,怕是要當個反賊,揭竿而起,篡奪皇位啊。最后會落個什么下場,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不過縱觀歷史,十有八九,也是有始無終哩……”

薛嵩的母親聽得云里霧里,待她回過神來繼續要問個清楚時,發現瞎子已經不見了。她問了周圍人,見著瞎子沒?他們都表示,從來不見什么瞎子,只是奇怪,她怎么一人站在巷口自言自語,像是被神明騎上了肩頭。

事情就這樣,薛嵩的母親遇到了怪事,薛嵩也就沒被送出去,留了下來。之后,薛嵩也和村里的孩子一樣,慢慢長大,當然他也上過私塾,但三字經背了三個月還沒背出前面五句。他只好回家放牛,一直到長大,娶了郭氏,他還在放牛。和別人放牛不一樣,他喜歡坐在牛背上,像是坐上了戰馬,然后策馬揚鞭,揮著一根木麻黃條,一放就把牛放到了燈芯山下。

燈芯山下有一湖泊,當地人習慣叫馬躍池,何謂馬躍池,一可能是指湖小,馬也能一躍而過;二也有另外的傳說,傳更古的時候,有一兵敗將領帶著一隊人馬到達燈芯山下荒池邊,人乏馬困,將領令下馬歇息,順便喝口水,可就在一瞬間,湖水大漲,將人馬都淹沒池底,最終唯有一匹馬,躍出水面,活了下來……

薛嵩第一眼看見燈芯山,看見馬躍池,便覺得眼熟,似乎在夢中見過。于是他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他每天來這里放牛,在湖邊開荒。他種了十幾畝的黑豆,黑豆長勢茂盛,三年才結出了果實,五年后那些圓如彈珠的黑豆才紛紛掉落在了地上,如給園地鋪了一層黑色的布幔。薛嵩騎在牛背上,目視一園黑豆,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個個精神飽滿,如待戰的部隊。薛嵩高揚手中的樹條,左右一揮,所有的黑豆都列成隊伍,整裝待發。薛嵩又一聲高吆,胯下的牛奔跑了起來,絕塵而去。

薛嵩事先交代郭氏,燈芯山下馬躍池邊有園地,黑豆已成熟,滿地都是。郭氏唯一要做的就是將黑豆都扔入馬躍池中,不能吝嗇,一顆接著一顆一把接著一把,全部都扔進池里去。切記!切記!

郭氏記住了。郭氏來到了燈芯山下馬躍池邊,她嚇了一跳,她從未看過如此豐收的黑豆,黑壓壓一片,幾乎望不到邊。要把這么多黑豆扔進池中,怪可惜的。但她不敢違背男人的意愿。那時候的女人都得聽男人的話,即使那男人天天放牛挺沒出息的。

……

說實話,我能力有限,很難用準確生動的文字描繪接下來的場景。

總之,薛嵩一路騎著戰牛,率領著他的大軍(妻子每往馬躍池扔下一顆黑豆,薛嵩就多一員將士,妻子剛開始是一顆一顆扔,后來又一把一把地往池里灑),所向披靡,直搗皇室,皇軍潰不成軍,誰也抵擋不了這不知道從哪來的天兵天將。

薛嵩的妻子郭氏在馬躍池邊扔黑豆的事被薛嵩的母親知道了。薛嵩的母親出了名的小氣,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那么多的黑豆,而媳婦竟然將黑豆白白扔進了池中,這不是瘋了嗎?于是母親帶著布袋趕到了燈芯山下馬躍池邊,她試圖阻止媳婦的愚蠢行為。薛嵩的妻子那一刻挺為難的,她不知道是聽丈夫的好,還是聽家婆的好。最后,她還是決定聽丈夫的話,她繼續往池里扔黑豆。薛嵩的母親實在是太生氣了,她覺得生了一個傻兒子,而娶進來的還是一個傻媳婦,她火冒三丈,一把就將媳婦給推下了馬躍池。薛嵩可憐的妻子在池水中掙扎了幾下,便如一顆黑豆,緩緩沉入了水中。

薛嵩的母親足足從燈芯山下馬躍池邊收回了幾百麻袋的黑豆,一顆顆烏黑飽滿,村里人說至少能賣一小塊金子。薛嵩的母親高興壞了,她等著兒子回來,她要好好表揚一下兒子的勤勞,還要給他再找一個好妻子。

故事的結局當然是悲慘的。諸位應該也能猜到了。這其實只是一個老套的民間故事,我之所以要把它寫下來,一是可憐無辜的郭氏;二是為什么偏偏是黑豆,而不是黃豆赤豆荷蘭豆……我想,黑豆,既然已經寫進了文學作品,就一定要有它的隱喻吧。是的,我倒不知天高地厚,我想把它起名為《黑豆》,或者叫《反賊薛嵩》。

壞就壞在皇帝身邊總有個聰明的國師。這國師的形象大概也沒什么出乎意料的,無非是身著長袍,蓄起羊須,或手執羽扇,或捏一粒玉石,總之他表情深沉,偶爾看天,偶爾掐指,然后他進言道:“皇上,臣倒有一計,可以試試來者是真命天子,或是草寇反賊。”皇上唉聲嘆氣,問:“那又如何?”國師說:“如果真是天子,那么天命難為,皇上就認命吧,將玉璽獻出,自甘為臣;如果是草寇反賊,事情就好辦得多,邪不壓正,皇上乃真龍,便敗不了。”皇上一聽,在理,便讓國師著手去辦。

只見國師獻出東西三樣,讓城下薛嵩抉擇,薛嵩一看,桌上擺著一盤黃金一盤黑土一盤紅粉。薛嵩雖然目不識丁,卻也知道三樣東西分別代表著什么。薛嵩最終選擇了黃金。之所以不選擇黑土和紅粉,是他相信,只要他大手一揮,大兵壓陣,這“黑土”和“紅粉”不就都是他薛嵩的了么。倒不是要薛嵩選擇什么,而是城墻上的皇帝該作出個選擇才對。

國師就站在城墻之上,他眼看薛嵩選擇了黃金,便暗自一笑,回頭對皇上說:“陛下,開門一戰吧,萬里國土仍屬于您?!被噬洗笙?,親自披袍上馬,開門迎戰。經過三天三夜大戰,薛嵩損兵折將,節節敗退,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兵天將竟無一增援。他恨妻子怎么沒按他的意思辦事。戰至第四天,只剩下薛嵩一人,忽見一刀下來,薛嵩的人頭便滾落在了牛蹄邊上。然而薛嵩還沒死,他丟盔卸甲,往家鄉方向逃亡,來時騎一頭黃牛,回時,還是那頭黃牛。國師見狀,高喊:“窮寇莫追?!庇谑?,薛嵩一路奔走,回到了家鄉,他騎著老牛走在進村的路上。有一牧童,見牛上騎著一個無頭人,驚呼:“嘿,那人沒頭怎么還不死?”牧童話音未落,薛嵩頃刻滾了下來,死去了。

老弭說,村口東側那一矮小墳頭,便是薛嵩之墓。

前面我講到老弭后來在338省道開了一家粥鋪。

是的,有一天,粥鋪來了一個客人,那客人見老弭眼熟,說十年前吧,弭書記您送了一個女人到我們衛生院,那時我還是衛生院的實習醫生。老弭蠻驚訝的,說是啊是有這事。實際上他驚訝的是還有人記得他曾經當過書記。老弭說,那女人不是別人,就是文革時被天來踢了下體的黑豆。老弭當時慌亂,倒沒注意衛生院的醫生長什么樣了。十多年過去了,竟然能相逢,想想還是蠻有緣分的啊。

“當年多虧了你們救了她?!崩襄粽f。

“有個事,我印象深刻,當時沒敢說——不知道那女的嫁人了沒有?”那醫生笑著。

“什么事???”

“那女的其實是個石女,說起來她還得感謝踢她的人。我們還給她做了人工陰道成形手術。”

這倒是老弭沒想到的事,他一下子想起好多年前,那時他還是書記,黑豆才嫁出去四天就回來了,黑豆說她肩上騎著神明,不能和男人同房……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老弭講了。我已經記事,八十年代,我們還是小孩,那時只知道黑豆是個招神婆,神通廣大,上可請神仙,下可約鬼怪。小孩們即使感冒發燒,也很少去找醫生的,就找了黑豆,請個符,燒成灰,抹一指頭到嘴里,就好了。后來,媒人猴母花找過黑豆,想撮合一對,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后巷的天來,他一直未娶,似乎就等著黑豆。黑豆沒說話,指著門樓讓媒人離開。幾年后,天來得癌癥死了,他的親人來請黑豆招魂,看能不能說兩句。黑豆在神龕前坐了半天,終于嘆了口氣,說,招個屁。從此,黑豆燒了神龕器物,不再招神惹鬼,過了一般人的生活。近年,黑豆到蓮峰寺領養了一個小女孩,棄嬰,兔唇,養到五歲還不會說話,是個啞巴。黑豆慢慢也不再說話,她和女兒自創了一套啞語,只有她們之間可以交流。

陳再見,1982年生于廣東陸豐。中國作協會員,廣東省文學院簽約作家。在《人民文學》《當代》等刊發表作品多篇,并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選刊選載。出版有長篇小說《六歌》,小說集《一只鳥仔獨支腳》《喜歡抹臉的人》《你不知道路往哪邊拐》。短篇小說《回縣城》榮獲第七屆“茅臺杯”《小說選刊》2015年度新人獎?,F居深圳。

責任編輯 馮祉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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