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西省古建筑保護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12;2. 山西大學商務學院,山西 太原 030031)
文物古跡原生環境的研究與保護
——從高平清夢觀視角出發
段恩澤1,張程雅2
(1. 山西省古建筑保護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12;2. 山西大學商務學院,山西 太原 030031)
清夢觀位于山西省高平市鐵爐村,碑文記載觀創建于元中統二年(1261年)。觀址坐北朝南,地處半山腰,自然原生態環境優美。文章通過對清夢觀原生環境的實地調研與考證研究,梳理其原生環境的構成要素。試從高平清夢觀全真教場原生環境的視角出發,對我國現存文物古跡原生環境的保存現狀進行分析,總結歸納文物周邊環境整治中存在的若干問題,提出相應對策。并呼吁在保護好文物本體的同時,對與之相關的原生環境及其內在聯系進行重點保護,避免“標本遺產”現象的出現。
文物古跡;原生環境;清夢觀;研究;保護
“原生環境”一詞來源于預防醫學類專業的分支學科“環境衛生學科”,是指天然形成的未受或少受人為因素影響的環境[1]。將原生環境的概念移植到文物古跡上,意在強調文物古跡環境的原狀性。文物古跡不能以單體的形式存在,它的存在必須依托于周邊的環境。文物古跡的原生環境包含原生的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涉及了文物周邊的地形地貌、自然山體、自然植被、地質水文、人文景觀,民俗信仰等。文物古跡的原狀,是指文物古跡在歷史過程中形成的價值及其體現這種價值的狀態,包括歷史、文化環境。不改變原狀的文物保護原則,旨在真實、完整地保護文物古跡的原狀[2]。原生環境作為文物古跡價值構成的一部分,必須進行真實、完整的保護。
1964年5月國際文物工作者理事會(ICOM)在威尼斯召開的會議上第一次提出歷史文物建筑環境保護。會議最終通過了《國際古跡保護與修復憲章》(即《威尼斯憲章》),其中關于文物建筑環境保護的決定如下:“歷史文物建筑的概念,不僅包含個別的建筑作品,而且包含能夠見證某種文明、某種有意義的發展或某種歷史事件的城市或鄉村環境,這不僅適用于偉大的藝術品,也適用于由于時光流逝而獲得文化意義的在過去比較不重要的作品。”
“保護一座文物建筑,意味著要適當地保護一個環境。任何地方,凡傳統的環境還存在,就必須保護。凡是會改變體形關系和顏色關系的新建、拆除或變動都是決不允許的。”
“一座文物建筑不可以從它所見證的歷史和它所從產生的環境中分離出來。不得整個地或局部地搬遷文物建筑,除非為保護它而非遷不可,或者因為國家的或國際的十分重大的利益有此要求。”
《威尼斯憲章》正式給出了歷史文物建筑的概念,承認了歷史文物建筑本體與環境的不可分割,肯定了環境的重要性,必須同時予以保護。
1987年10月,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在華盛頓通過的《保護歷史城鎮與城區憲章》,提出了歷史地段和歷史城區的概念。認為文物的環境是體現其真實性的一部分,并需要通過建立緩沖地帶加以保護。歷史地段保護更關心的是外部的環境,強調保護和延續原住民的生活。
1994年的《奈良真實性文件》是《威尼斯憲章》精神的體現并延伸,提出了尊重文化與遺產的多樣性。
2005年10月,ICOMOS在中國西安,與會專家進一步認識到環境對于古跡和遺產的重要性,達成《西安宣言》(下稱《宣言》)的共識。在《宣言》中正式提出了文物古跡周邊環境的概念,即“緊靠古建筑、古遺址和歷史區域的和延伸的、影響其重要性和獨特性或是其重要性和獨特性組成部分的周圍環境”。內容“除了實體和視覺方面的含義之外,還包括與自然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所有過去和現在的人類社會和精神實踐、習俗、傳統的認知或活動、創造并形成了周邊環境空間的其他形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及當前活躍發展的文化、社會、經濟氛圍。”要認識不同背景下的環境,通過規劃手段保護和管理,并對影響環境的變化進行監測與掌控。《宣言》將環境對于文物古跡的重要性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并提出了解決問題和實施的對策方法,具有較高的指導性和實踐意義。
從《威尼斯憲章》中提出對歷史文物建筑的環境保護,到《西安宣言》中將環境保護的范疇延伸到所有文物古跡的周邊環境中,歷時半個世紀之久,人們對與文物相關的周邊環境的理解在不斷加深,保護理念也在逐漸成熟。近年來,國家及各省、地、市級文物部門對文物古跡周邊環境的保護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財力,使一些文物周邊的歷史環境得到有效的保護,同時也存在一些不盡人意之處。
清夢觀位于山西省高平市東北15 km處的陳區鎮鐵爐村,地處黃土丘陵向山地的過渡地帶。觀址座北向南,海拔為787.32~792.20 m。觀內以三清殿為中殿分為前后二進院落,中軸線上3座建筑縱向排列,兩側對稱布置。自南而北依次為山門、三清殿、玉皇殿;廂房、配殿、禪室對稱建于前后院東西兩側;玉皇殿兩側耳房各3間,院落四角建磚木混構的角樓、鐘鼓樓共4座。總計保存單體建筑15座,其中三清殿為元代建筑,殿內保存元代壁畫80.2 m2;玉皇殿、閻王殿屬明代建筑,其余12座均為清嘉慶至道光時期重修。院落南北縱深66.89 m,東西總寬37.41 m,占地面積約2 500 m2(圖1)。

圖1 清夢觀全貌
鐵爐村古稱石村。《高平縣志》載:“清夢觀,在縣東三十里石村。”[3]清夢觀位于四坪山西半山腰,自山腳下由西向東依山路蜿蜒而上,路兩側遍植梨樹,梨林盡頭折而向北約50 m,即至觀前。觀內現存石碑2通,石碣2方,題記1幅。依年代順序分別是:元中統二年(1261年)《創建清夢觀記》碑、明萬歷四十年(1612年)《重修玉皇殿記》碣、明萬歷九年(1581年)《創建鐘樓記》碣、清道光四年(1824年)《重修清夢觀記》碑、明隆慶年間一帖壁畫題記。碑文記述了清夢觀創觀之初的地理環境、社會背景、創建緣由、營造過程和重修事宜等內容,其中元、清二碑內容涉及清夢觀的原生環境,為便于研究,現將碑中相關內容摘錄如下:
元碑《創建清夢觀記》載:“茲古泫之東北里不及舍,依阜聚落曰石村,逾崗而東望,大山曰四垂,山之右出岫,蜿蜒起伏至西而極,其首曰神堆松崗,下臨故第,前依削壁,立觀曰清夢”。“泫”乃高平古名,東北處有石村,村東四垂山,山下姬志玄捐“祖居之地”,“墾辟土石,開通正路,剝阜塡虛,平高就下,日往月來,其工乃完”。據村中老人回憶,原觀前后為民宅,人因諱言:寧住廟前不住廟后。繼而廟后村民相繼搬遷,廟前村莊逐漸向西南向遷移發展。
清碑《重修清夢觀記》碑陽載:“余村之東有山焉,曰四垂山;之西有觀焉,曰清夢……”也證實了此山即四垂山。在刻滿募捐者姓名和錢款數字的碑陰左下角刻有:“本觀周圍共栽松樹七十余株,日久成才,非修理觀宇不許砍伐”。由此可知,至遲在清道光四年(1824年)于觀周圍植松樹七十余株,待“日久成才”為觀所用(圖2)。

圖2 清碑《重修清夢觀記》碑陰
隨著時代的變遷,清夢觀形成北臨耕地,西臨梨林,東依崖體的原生自然環境。觀藏山中,山上樹木青翠,山花遍野,自有一番野趣,正合修道人“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心境。
元、清二碑為清夢觀原生環境的構成要素提供了“物證”。筆者在與村中老者攀談時,有聞:“觀之東植參天黑皮松,非二三人不能環抱。觀之西梨樹成片,兒時常嬉鬧于此。”老者口述為清夢觀周邊自然環境的構成提供了“人證”。此“二證”即可大致描繪出清夢觀原生的自然環境:觀依四垂山西半山腰,山上參天松樹密布,郁郁蔥蔥,梨花繁盛時,宛若從天而降的玉帶環繞黛青翠綠的山巒。清夢觀在四季景觀的變化中,若隱若現,更顯清雅幽靜。碑中還交代了觀“依阜聚落曰石村”,即鐵爐村。鐵爐村民風淳樸,村內現尚存關帝廟、奶奶廟和傳統民居、街巷等,古風猶存,共同構成了清夢觀的歷史人文環境景觀。
清夢觀的原生環境是清夢觀作為全真道教教場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清夢觀真實存在的必要條件。通過上述考證與調查,可歸納出清夢觀原生環境的構成要素。自然景觀包括:四坪山體、梨樹林、黑皮松與自然植被;人文景觀包括:蜿蜒起伏的進觀山路、鐵爐村關帝廟、奶奶廟、傳統民居、街巷等。保護好清夢觀的原生環境與各環境要素間的聯系,才能共同營造出“曲徑通幽”的道觀仙境。
1990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針對世界遺產地的保護提出了“活態遺產”的概念,旨在強調文化遺產的傳承性與使用性。遺產的活態一定離不開周邊環境,環境與遺產是相互依賴的。離開環境的遺產稱之為“標本遺產”,形如一具標本,“靈與魂”皆失。在文物保護意識日益增強的今天,文物本體往往更受重視,原生環境與人類記憶通常容易被忽略,而這些好比“血肉”的原生環境才是文物古跡能更好活下去的保障。
隨著文物保護規劃的開展,進一步的文物環境整治專項規劃設計也相繼展開。從目前來看,文物周邊環境整治效果差強人意,并且出現了一些保護性破壞等現象。大廣場、停車場、管理用房、廁所、道路等大拆大建工程成為時下文物周邊環境整治的熱門工程項目,出現很多類似于城市規劃中“千城一面”的現象。人們更多地是從旅游經濟開發角度出發,這樣做既偏離了文物保護的核心要求,又破壞了文物環境的原始風貌和自然生態。一些地方政府部門為了追求眼前的經濟效益與政績,甚至采取“殺雞取卵”式的激進手段,無視文物保護法和文物保護規劃的要求,對文物古跡的原生環境進行大規模的大拆大建,一些歷史建筑、歷史街巷及自然環境等原生環境的構成要素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侵損。
文物古跡原生環境已經屬于文物的一部分或是文化的延伸。保護好文物周邊的山、水、田、林、園、塘等自然資源,努力做到不推山、不削坡、不砍樹、不改路,是每一位公民的義務和責任。作為體現文物古跡真實性的一部分,在文物保護過程中應全面認清文物原生環境的構成要素,以及各要素之間的關系,并對其各構成要素及其內在聯系進行保護。在此過程中可適當進行環境修復,但應避免刻意的人工造景。為文物進一步展示利用而新增的服務設施、基礎設施等建(構)筑物,不得破壞文物原生環境所營造出的氛圍,不得對其構成要素進行人為改動,不得阻斷文物與環境之間的相互聯系。保護文物古跡的原生環境刻不容緩,我們要充分考慮到文物環境的脆弱性與破壞后所帶來的不可逆性,這既離不開每一位文物保護工作者的努力,也離不開政府職能部門的主導,更離不開公眾的參與和監督。
文物古跡作為歷史上的公共建筑群,它的誕生是一個時代、一個區域物質與文化的產物,“神無居所而人心不安”,人與神之間存在著一種相互依賴的關系。作為信仰的載體,它的建造多是心存神靈、踐力踐行的信徒所為。無論是單體建筑的建造工藝、廟宇的選址特征,還是對周邊環境的考量等,古人都需要經過縝密的勘查設計而定。保護好文物古跡的原生環境,就是保護古人的那份用心。
[1]楊克敵.環境衛生學[M].7版.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3.
[2]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中國國家委員會.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Z].2015.
[3](清)范繩祖修龐太樸纂.高平縣志(卷之一):“輿地志·寺觀”[M].順治十五年線裝本.
The Research and Conservation of Heritage Site Original Surrounding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Qing Meng Abbey
DUAN Enze1,ZHANG Chengya2
(1. Shanxi Institute of Ancient Architecture Conservation, Taiyuan Shanxi 030012, China; 2. Business College of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Shanxi 030031, China)
Qing Meng Abbey is located in Gaoping City, Shanxi Province, Chen qu town Tielu village. A tablet inscription recorded that this abbey was founded in the Yuan dynasty (1261). It faces south and locates in the hillside, surrounds with beautiful oringinal environment. This article combing the elements of its original environment through the field research and investigation of Qing Meng Abbey's original surroundings. This paper tried to analyze the existing condition of heritage site original environment through the perspective of QingMeng Abbey original surroundings. Summarize some problems and come up with several countermeasures. and called for the conservations of the associated original environment and its internal links with heritage site itself, to avoid the "specimen heritage" phenomenons.
heritage site; original surroundings; Qing Meng abbey; research; conservation
G127
A
段恩澤(1987-),男,助理館員,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文化遺產保護。E-mail:dez.1987@163.com.
張程雅(1990-),女,助教,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歷史建筑保護研究。E-mail:ke.lefanfan@163.com.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一般項目“城鎮化下古建筑周邊環境景觀設計與地域文化研究”(15bg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