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不理舊賬，不應該

楊小軍

新官不理舊賬，是官場上時有發生的現象。所謂新官不理舊賬，多是指新任官員不再認可、執行、兌現前任官員代表政府所做之承諾。例如，某市政府招商引資，與外商簽訂了建設污水處理項目合同。合同預定的核心條款是外商投資的“固定回報率”，以及污水處理量的計算方法、外匯結算的標準等等。隨著市政府換屆，新領導上任，前任領導離任，新一屆政府就以投資固定回報率違反規定為由，進行自我糾錯，廢止了雙方簽訂的上述招商引資合同。于是，雙方發生法律糾紛，官司打得沸沸揚揚。

中國有句老話很形象，“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官總是要換的，無論是提拔還是被抓，無論是轉任還是退休，但政府的承諾不能隨著官員更替而作廢。如果政府的承諾經常不算數，新官都不理舊賬，那結果就是公信力喪失。中央在對法治政府規定的六項標準之中，有一項標準是守法誠信。所謂守法誠信，就是要求政府必須既遵守法律規定又遵守自己的承諾。守信用、遵合同，是法治社會的普遍要求。作為一個管理社會的政府機關更是必須帶頭守法誠信，而且毫無疑問應該比社會普通公民做得更好。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對政府公信力的損害是巨大且明顯的。

任何一個普通公民都應該懂得誠實守信的道理，官員當然應該而且必須懂。懂而不遵守，必然有其更重要的考慮因素。我認為主要有兩點。一是錯位的政績觀在作怪。把工作、政績算在個人頭上，個人成績高于政府成績；前任官員的成績是他個人的成績，與本任官員無關；本任官員的成績是自己的，也與前任無關。這種算法，反映出政績觀的個人化，扭曲了現代政府的行為和成績。二是人治主義高于法治原則。新官不理舊賬，說到底就是人治的表現。從法律和政治上看，官員的職務行為都是公行為，是政府行為，只見政府不見個人。但從人治主義看則剛好相反，是只見個人不見政府。

新官不理舊賬，在法律上和政治上都是不應該的，必須加以制止和糾正。其一，須在政策上明確新官與舊賬的關系，從制度規定和貫徹執行兩個層面確保新官認舊賬。就制度規定而言，就是專門就新官與舊賬存在關系做出特別規定；就執行層面而言，就是要開展新官與舊賬關系的檢查監督，要問責，要追究責任。可借鑒中央發布的《關于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依法保護產權的意見》的做法，出臺一個關于行政機關守法誠信的規定，在政策上明確和強調新官理舊賬的要求。其二，司法須堅守底線。從法律上看，新官不理舊賬是違法毀約行為。而這樣的違法毀約行為時不時發生，究其原因與司法不守底線有關。如果司法機關能持公正立場依法判斷是非和處理這些法律上明確的問題，那就能夠守住底線。有手段而不用或亂用，只能說是司法不作為或亂作為。這不僅與建設法治政府的目標背道而馳，也會對法治國家和法治社會建設造成深層次的傷害。▲

（作者是國家行政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