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卸任總統撈金記

龔燦

2017年11月底，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來中國與微商們握手合影撈金的消息在中國的社交媒體上瘋傳，中國網友們吐槽缺錢的奧巴馬實現了下崗再就業。或許是自降身份海外撈金的“吃相”太難看，美國媒體對此鮮有報道。

其實自1958年通過《卸任總統法案》以來，美國前總統們的基本生活已經實現了保障，再加上有償演講、出書等賺取途徑，這些身份顯赫的前總統們在新時代基本上都實現了財務自由。

按今天的幣值估算，華盛頓擁有的財產超過5億美元，是美國歷史上最有錢的總統

歷任總統財富幾何

縱觀美國歷史，總統們的財務狀況往往與他們所處時代的經濟息息相關，隨著經濟重心的變化，總統們的賺錢方式也在發生變化。

從喬治·華盛頓當選到之后約75年間的那一批總統大多是大地主出身，他們通常從土地、農作物和商品投機中獲取暴利。不過這類經濟活動容易受到農作物收成不穩定的影響，土地幾年歉收就可能讓他們失去大部分財產甚至破產。

喬治·華盛頓在弗吉尼亞州擁有5個獨立農場，300多名奴隸經營著8000英畝的土地。作為總統，華盛頓的薪水比他的后來者都要高，2.5萬美元年薪占到1789年美國總預算的2%。按今天的幣值估算，華盛頓擁有的財產超過5億美元，是美國歷史上最有錢的總統。第三任總統托馬斯·杰斐遜從父親手中繼承了3000英畝土地，并在擔任多個政治職務期間賺了很多錢，但晚年陷入沉重的債務危機。第四任總統詹姆斯·麥迪遜曾是弗吉尼亞州奧蘭治縣最大的地主，擁有5000英畝土地和蒙彼利埃莊園，由于種植園經濟崩潰，麥迪遜晚年破產。

除了杰斐遜、麥迪遜，像詹姆斯·門羅、安德魯·杰克遜、亨利·哈里森、約翰·泰勒等前總統們，曾經都是坐擁大農場和莊園的大地主，卻在晚年不約而同地陷入債務危機甚至破產境地。

杜魯門退休后拒絕接受任何形式的有償演講、咨詢或游說活動，認為這會有損總統的形象和尊嚴

到了1850年，美國總統們的個人財務狀況進入一個新時代，從米勒德·菲爾莫爾開始，大多數總統都是在公共領域服務多年的律師，幾乎都沒有什么家底，他們的收入來源幾乎全部來自工資。像詹姆斯·布坎南、亞伯拉罕·林肯、安德魯·約翰遜、尤利塞斯·格蘭特、盧瑟福·海耶斯、詹姆斯·加菲爾德等總統，都只能列入中產階級行列，去世時幾乎沒有任何凈資產，可想而知他們卸任后的生活多么清貧。格蘭特在離任后因卷入投資伙伴騙局而申請破產，不得不靠出版回憶錄來賺錢，只拿到了2.5萬美元的預付稿酬（相當于今天的60萬美元）。格蘭特去世后，回憶錄出版，他的遺孀和子女獲得50萬美元的版稅。

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經濟形勢發生重大變化，石油、采礦、金融和鐵路領域出現了大型專業化的公司，允許個人積累起大量財富。自20世紀初以來，包括西奧多·羅斯福、富蘭克林·羅斯福、肯尼迪和老布什在內的多位美國總統，他們的財富大多來自家族的繼承。比如約翰·肯尼迪的父親約瑟夫·肯尼迪建立了一個金融帝國;富蘭克林·羅斯福因為財產繼承，擁有800英畝的土地以及多處房產。赫伯特·胡佛是少有的靠個人奮斗而致富的總統。他是一名孤兒，在礦業公司干了17年，擁有大量股份，資產達數百萬美元，于是在當選總統后，他可以財大氣粗地將總統工資悉數捐給慈善機構。

20世紀之前，美國總統們在卸任后無論是家財萬貫還是清貧如洗，大多自持身份，不會利用自己的卸任總統身份去賺錢謀利。但進入20世紀，商品經濟興起，利用卸任總統身份去賺錢已經不是什么丟人的事了。卡爾文·柯立芝卸任后，為報紙撰寫專欄，收入頗豐;杰拉爾德·福特擔任國會議員時囊中羞澀，卸任總統后進入幾家大公司董事會任職，很快就獲得100萬美元收入。至于吉米·卡特、里根、老布什、克林頓、小布什等幾位前總統，要么有償演講，要么出版回憶錄，要么任職大企業顧問，個個都賺得盆滿缽滿。克林頓更是登峰造極，憑借演講、出書等活動，從初入白宮時的窮光蛋，在卸任總統十余年后成為億萬富翁。

卸任總統福利知多少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美國總統卸任后基本上沒有任何保障，沒有總統退休金，也沒有其他福利，一些前總統的日子過得緊巴巴，其中有名的最窮總統，就包括杜魯門。

杜魯門早期是個小農場主，投資鋅礦開采業務破產，后來與人合開百貨商店，又遇上經濟大蕭條，背上沉重債務。當上法官后，他忙著賺錢還債。繼任總統后，經歷過總統年薪從7.5萬美元漲到10萬美元，但他依然過得緊巴巴的。1953年卸任總統后，杜魯門與妻子不得不搬回密蘇里州與岳母同住，那時他沒有任何福利，每月只能拿到來自軍隊的112.56美元退休金。

加上杜魯門又拒絕接受任何形式的有償演講、咨詢或游說活動，認為這會有損總統的形象和尊嚴。為避免被人猜忌，他連鋼筆都要自己花錢買。“我知道他們并不想雇杜魯門這個人，他們想聘請的是美國前總統，我永遠不能接受讓總統的威望和尊嚴商業化。”盡管他也撰寫回憶錄，但在扣除稅費和工作人員的薪水后，只拿到3.7萬美元稿費。

對克林頓而言，演講是促使其邁入億萬富翁行列的最主要方式

捉襟見肘的財務狀況，令杜魯門不得不在1957年寫信向眾議院議長抱怨，“在政府服務18年后，他可能得宣布破產，并告訴人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杜魯門所面臨的財政困境直接推動了1958年《卸任總統法案》的通過，該法案的目的是為“維護總統的尊嚴，幫助其成為一個終身的公眾人物”。

根據《卸任總統法案》，卸任總統每年可獲得與現任總統內閣成員年薪相同的退休金，約為20萬美元，而且每年會有所調整。卸任總統如果過世，其遺孀每年有2萬美元的退休補償。除了退休金，前總統們還能享有辦公室、職員配備、特勤局保護、醫療福利、公務旅行、國葬等一系列福利。此外，卸任總統和副總統從離任前30天到離任后6個月共7個月的過渡期內，可以得到不超過150萬美元的費用，幫助他們從總統向平民生活過渡。

具體而言，卸任總統的個人辦公室的租金、家具、辦公用品等相關費用均由總務署承擔，并且允許配備一名由政府支付薪水的職員，職員薪水在總統離任后的頭30個月每年不得超過15萬美元，之后每年不得超過9.6萬美元。政府為卸任總統及2名助手提供公務旅行費用，且將總統有關安全和相關旅行費用的上限定為100萬美元，其配偶的上限定為50萬美元。此外，卸任總統將受到特勤局的終身保護，其配偶以及未滿16歲的未成年子女享受同樣待遇。1994年曾一度修改法案，規定1997年1月以后就任的總統在卸任后只有10年的保護期，不過2013年奧巴馬總統簽署法案恢復為終身保護。

如此一來，僅為支付在世的幾位前總統們的退休金和福利開銷，美國國會每年的開支預算就高達數百萬美元。2016年，聯邦政府在4位前總統身上共花費325萬美元，其中小布什花費最高，為100萬美元，其次是克林頓支出92萬美元。在這些費用中，辦公支出所占比重最大，達到118萬美元，高于4位前總統的退休金總和。而且這筆325萬美元的費用中還不包括特勤局的保護費、前總統的配偶和未成年子女的費用，以及總統過渡階段的成本。

由于在世的幾位前總統都已通過演講、出書等途徑獲得數百萬乃至上千萬美元的收入，因此不少美國公眾對前總統們仍然享有這么高的福利待遇產生不滿。2016年7月，美國眾議院通過一項法案，規定每位前總統的退休金為20萬美元，其他花費支出不超過20萬美元，并將總統遺孀的退休費從2萬美元提高到10萬美元，若前總統的額外收入超過40萬美元，就按超出部分扣減其退休金和開銷。不過這一法案被時任總統奧巴馬否決。奧巴馬的理由是，這“將給前總統辦公室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負擔”。

2017年11月，美國眾議院再次通過旨在減少卸任總統退休金和聯邦福利的法案。新通過的法案規定，前總統每年退休金不得超過20萬美元，每位前總統的辦公室員工工資和支出費用每年不得超過50萬美元，卸任5年后這筆費用將減少到35萬美元以下，再過5年則減少至25萬美元。眾議院議員們認為，在卸任美國總統個人年收入都超過百萬美元的情況下，已經不再需要聯邦政府提供經濟上的補助。

美國參議院也在2017年10月通過類似版本的法案。參議院國土安全委員會成員、艾奧瓦州共和黨參議員厄斯特表示，讓納稅人幫助年薪超過百萬美元的前總統們退休后立足是“可笑”的。

演講、傳記賺不休

“我沒有賺到任何錢，直到我離開白宮。”前總統克林頓2009年在一次演講中提到，“我是美國100年來身家最低的總統，在宣誓就職后我窮得可憐，但是我卸任后賺了很多錢。”

是的，當總統賺不到錢，卸任總統后反而能發財。除了政府發放的退休金及其他福利外，卸任總統可以通過出版回憶錄、發表演講、加入公司董事會等活動賺取高額收入。

第一位進行有償演講的前總統是杰拉爾德·福特

自從馬克·吐溫為格蘭特總統出版傳記以來，幾乎每一位美國總統的傳記總能引發無數追捧與爭議，著名專欄作家約書亞·羅賓遜認為，總統出書無非就是要引導人們如何認識他的政治遺產。1956年還在準備競選總統的約翰·肯尼迪出版了傳記《當仁不讓》，不僅獲得普利策獎，還在4年之后幫助他登上總統寶座。此后，基本上每位總統離任之后都會撰寫傳記，其目的除了宣傳自己的政治遺產，更重要的是能賺取高額版稅。

政治領導人的回憶錄在美國和海外市場都屬于超級暢銷書行列。卡特卸任總統時負債累累，但他從出版的29本書中獲利多多，老布什寫了10本自傳和回憶錄。克林頓2004年出版回憶錄《我的生活》，獲得1500萬美元的預付稿費。希拉里的回憶錄《親歷歷史》獲得了800萬美元的預付稿費，《艱難選擇》拿到了1400萬美元，但是這本書的銷量并不好，而其新書《團結起來》隨著她敗選而一蹶不振。小布什的總統回憶錄《抉擇時刻》，賣出了200萬冊，拿到1000萬美元版稅。

奧巴馬是有史以來作品最暢銷的美國總統，其已出版的三本著作《我父親的夢想》《無畏的希望》和《我為你而歌唱》的版稅一共超過1500萬美元。2017年2月，企鵝蘭登書屋以6000萬美元的價格簽下了奧巴馬夫婦二人兩本新書的全球出版權，創造了美國總統回憶錄的最高競價紀錄。

如果說對于奧巴馬來說，出書是其目前最大的賺錢途徑，那么對克林頓而言，演講是促使其邁入億萬富翁行列的最主要方式。截至2016年底，比爾·克林頓和希拉里共發表了729場演講，收入超過1.5億美元。其中克林頓在卸任總統后的10年間，拿到了7560萬美元的演講酬勞，平均每場演講的出場費是18.1萬美元。

2011年是克林頓回報最豐厚的一年，他在國內外發表了54場演講，總收入1340萬美元。如果要到國外發表演講，克林頓每次出場費高達50萬—75萬美元。2011年最高酬勞的演講發生在中國香港，克林頓應邀到愛立信公司演講，出場費是75萬美元。2016年，希拉里競選陣營財政文件顯示，克林頓在2015年依靠有償演講賺取大約280萬美元。據路透社報道，克林頓此前曾承諾，如果妻子希拉里當選美國總統，他將不再進行有償演講。現在，克林頓可以繼續他的演講事業了。

第一位進行有償演講的前總統是杰拉爾德·福特，最初每場演講費用是1萬美元，然后漲到2萬美元，再接著漲到4萬美元一場。里根在離任后的9個月時間里，幾次前往日本參加活動發表演講，輕輕松松賺到了200萬美元。

據小布什透露，他的父親老布什不是很喜歡公開演講，他的每場演講費用是5萬—7.5萬美元。根據政治網站Politico的統計，小布什自2009年1月卸任至2015年，發表了近200場演講，每場演講的出場費是10萬—17.5萬美元。僅從有償演講活動中，小布什就收獲3000萬美元。

根據昆尼皮亞克大學公布的一項調查，卡特總統是現代歷史唯一一位沒有在退休后“大肆撈金”的美國前總統。卡特在有關健康、政府政策等領域的話題演講，每場酬勞至少5萬美元，但他很少會接受演講酬勞，即使拿到酬勞也一般會捐給他的慈善基金會。

作為最年輕的卸任總統，奧巴馬2017年為數不多的幾次有償演講，每場出場費都達到40萬美元，不難推測，只要奧巴馬愿意在有償演講上發力，趕上前輩克林頓并不是難事。有媒體保守估計，奧巴馬夫婦憑借演講酬勞、圖書版稅、退休金等幾項收入，在未來15年內將獲得4億美元的收入。又一個億萬富翁前總統似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