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玲 程良斌
1.湖北中醫藥大學2015級中西醫結合碩士研究生班 (湖北 武漢, 430065) 2.湖北省中醫院肝病研究所
張赤志教授系湖北省中醫院肝病科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為第一批全國名老中醫藥學術經驗繼承人,對治療各種肝病有其獨到的見解,筆者跟師學習中,略有感悟,現將張師診治慢性肝炎經驗整理如下。
慢性肝炎一般屬于中醫“肝著”、“脅痛”、“郁證”、“黃疸”、“鼓脹”等范疇,對于慢性肝炎,張師認為,多為內蘊濕熱,邪伏血分,或感受疫毒等,致使肝失疏泄,氣血壅滯。肝主疏泄、藏血,如肝疏泄失職,則氣機壅滯,進而血瘀。肝氣抑郁,氣血凝滯,傳之與脾,從而致脾氣不運,納呆乏力。肝脾在功能上密不可分,肝主疏泄,協調脾胃的升降,并疏利膽汁,使得膽汁順利進入腸道,從而幫助脾胃消化及對精微物質的吸收功能,當肝氣郁結,土不得疏,可引起脾的功能失司,脾的氣血生化及運化功能失常,使得肝血不得滋養,又可加重肝的病變。肝體陰而用陽,受邪日久,易耗傷陰液,肝腎同源,肝陰不足易致腎陰虧耗,或素體陽虛者,濕邪易從寒化,致使脾腎陽虛。
慢性肝病,早期正氣未傷,邪伏于內,然病情往往日久遷延不愈,由“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可見實脾實為關鍵,且遵“久病必虛”、“久病及腎”可見,補腎亦不可忽視。故在辨證施治慢性肝病的時候,除了治肝,亦要顧護脾胃腎等他臟。
2.1 補腎祛邪、疏肝解郁 肝著常因濕熱疫毒之邪侵襲而郁伏于內,耗傷正氣,逾時而發。中醫認為“五臟之真,惟腎為根”,“五臟之傷,窮必及腎,輕傷腎氣,重傷腎陽”,因此,張教授認為濕熱疫毒伏于人體,何時發病,往往與正氣充盈與否有關,治療伏邪,傳統往往采用“清”及“透”的方法,作為透邪外出的代表方升麻葛根湯則可用于此處[1]。而正氣虛的本質是腎虛,此時補腎對于透邪外出就顯得至關重要了,不能膠執見西醫之腎而補中醫之腎,把調理脾腎作為根本。常用藥物為:菟絲子、淫羊藿、覆盆子、補骨脂、枸杞子、玄參、青蒿、生地、五味子、車前子、土茯苓、黃芪、丹參等。在臨床上,多數病人有肝脾不調之證,此為葉天士常說的“肝木乘脾土”。肝疏泄失常,脾不得健運從而出現胸脅脹痛、腹脹、大便溏泄等為主的證候,又稱肝脾不和證。肝疏泄失職,以致脾失健運,從而導致消化功能的減弱,如納少,不欲食,脘腹脹悶,四肢倦怠,脅肋脹痛,腹痛腸鳴,腹瀉不爽等。張師常用舒肝方,藥物為柴胡、白芍、丹參、薄荷、茯苓、炒白術、郁金、生地黃、牡丹皮、枸杞子、澤瀉、山茱萸、山藥、橘葉、沙參、連翹、甘草加減。
2.2 辛開苦降、和胃安神 在中醫五行中,肝屬木,脾屬土,肝氣旺則易克脾土,誠如金匱要略云: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2]。寒熱壅滯中焦,升降失職,陰陽不調,氣機不通所致肝氣失于條達之證,慢性乙型肝炎患者感染疫毒日久不愈,則肝失條達,脾失健運,即所謂“木乘土”。故本病患者多有肝區不適,刺痛或隱痛,納差,味乏,胃脘痞悶,甚則作脹作痛,大便溏結不定,常見溏泄,神疲乏力,脈多弦,苔膩。方用半夏瀉心湯辛開苦降之法,來達到調和肝脾,寒熱平調,消痞散結之功效。從而使脾胃升降有序,肝氣得以條達。法半夏、干姜、黃連合用,具有寒熱平調、辛開苦降之妙。全方寒熱互用以和其陰陽,苦辛并進以調其升降,補瀉兼施以顧其虛實。諸藥合用,共奏辛開苦降、和胃安神之功。張師認為,肝膽脾胃在人體氣機升降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肝脾之氣升發,則一身之清氣皆升;膽胃之氣通降,則周身之濁氣均降。臨床上應根據這個生理特點予以辨證用藥,使升者能升,降者得降。從而使得中州得運,升降有序,則諸癥得治。同時張師非常重視胃氣的存亡,正所謂“有胃氣則存,無胃氣則死”[3]。處方用藥上去邪而不伐正,喜用沙參、石斛養胃,半夏和胃降逆,黃芩清胃,砂仁醒胃,黃芪升胃,忌以大苦大寒之品損傷脾胃。
2.3 健脾養胃扶正 過用苦寒或過食生冷,飲食不節,損傷脾胃;或木郁乘土,傷及脾胃,使機體功能低下,不能化邪外達,濕邪停聚,郁久化熱,留戀不去。亦有素體脾虛,正氣不足,抗病力不強,又未適當治療,病后脾胃正氣愈加不足,無力達邪,導致濕邪內困,加重濕滯不運,從而出現太陰內傷,濕飲停聚,客邪再致,內外相引,病邪留戀脾胃不去的病理變化。所以多數慢性肝炎患者始終可見納差,脅腹皆脹,四肢乏力,大便異常等脾虛癥狀,即發生脾氣先虛,導致肝氣來乘的病理反應。故肝病治脾,目的使脾氣強盛,阻斷毒邪的傳變,抗病祛邪。所謂“肝為木氣,全賴土以滋培”。應用四君子湯、補中益氣湯、參苓白術散、香砂六君子湯隨證加減,能較快地改善自覺癥狀,提高消化和吸收功能,有利于提高自身的營養狀況及免疫功能,起到了加快清除乙肝病毒的作用。經現代藥理學研究證明,健脾藥物如黃芪、黨參、白術、茯苓、黃精、山藥、人參等,能增強體質,調整提高機體免疫和解毒功能,發揮機體正常的抗病防御能力,有助于自身穩定和加速機體清除乙型肝炎病毒的作用[4]。
2.4 清熱解毒、芳香滲濕 從中醫來看,肝炎病毒當屬濕熱伏邪,性屬濕熱,易釀生濕毒,深入血分,從而變生壞證。所以張師處方時雖不忘解毒,但忌用大量苦寒藥,否則易傷脾生濕。張師常用甘露消毒丹加減,從而透邪解毒,藥物配伍常用白花蛇舌草、連翹、蒲公英、藿香、郁金、炒白術、白豆蔻、薏苡仁、赤芍、半枝蓮、瓜蔞皮、茵陳蒿等,以祛邪外出,截斷病勢。該法多用于濕熱熏蒸于中焦,胃氣尚存,病程尚短,邪盛正實之證。此時病程初起,形氣俱實,在顧護胃氣的同時,合理運用清熱解毒之品,常可較快改善臨床癥狀,使得病情恢復加快。忌過用苦寒藥物,不可圖一時之效,使得傷中敗胃,而不利于病情恢復。
案一:王某,男,27歲,2017年4月就診。納少2月余。患者訴2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納少,不欲食,郁郁寡歡,時有頭暈,大小便如常,夜寐欠安。既往有乙肝病史十年余,5年前開始抗病毒(阿德福韋酯)治療,DNA轉陰鞏固3年后已停藥4月。查體:皮膚粘膜無黃染,無肝掌,無蜘蛛痣,腹平軟,無壓痛及反跳痛。舌紅,苔黃,脈弦。輔助檢查:HBV DNA(-),肝功能、甲胎蛋白、腹部彩超均無明顯異常。診斷:肝著(肝郁脾虛證)。治以疏肝健脾、補腎祛邪,藥用:法半夏、葛根、陳皮、天麻、紅花各10g,丹參30g,茯苓、白蒺藜15g,甘草5g。7劑,每日一劑,水煎服。一周后復診,納少明顯好轉,無明顯精神抑郁,繼服半月后納食可。
案二:張某,男,65歲,2017年3月15初診。間斷肝區不適半年余,患者訴肝區隱痛,伴納差,胃脘痞悶,神疲乏力,大便溏,小便如常,夜寐差。舌紅,苔稍黃,脈弦。查體肝區叩痛陽性。輔助檢查,HBV DNA<5×102IU/ml,肝功能:ALT 89U/L,AST 76U/L,余無明顯異常。腹部彩超提示肝回聲稍粗。診斷為:肝著(肝胃不和證),治以辛開苦降、和胃安神,用藥:陳皮、法半夏、竹茹、生甘草各10g,茯苓15g,黃連5g,丹參30g,郁金20g。7劑,每日一劑,水煎服。
3月22日復診:自訴肝區不適稍好轉,大便粘滯不爽,夜寐欠安。舌紅,苔黃膩,脈弦滑。診斷為:肝著(脾胃虛弱、濕熱蘊結證),治以清熱滲濕,健脾養胃,用藥:木香、砂仁、黨參、茯苓、炒白術、陳皮、法半夏、甘草各10g,蛇舌草、瓦楞子、酸棗仁各30g。7劑,每日一劑,水煎服。
3月29日復診:患者訴肝區不適明顯好轉,納少,食欲明顯好轉,睡眠一般。舌紅,苔稍黃,脈弦。肝功能:ALT 48U/L,AST 42U/L,余無明顯異常。用藥:陳皮、法半夏、茯神、炒白術、生甘草各10g,黃連5g,夜交藤、炒枳實各20g,丹參30g。繼服半月后無明顯肝區不適,納少明顯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