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文在寅版“陽光政策”多點時間（焦點話題）

笪志剛

2017年的朝核問題走勢波譎云詭，導致東北亞地緣風險陡然上升，戰爭選項甚至被擺上桌面。但2018年新年伊始南北雙方就互釋善意，并迅速在板門店舉行了高級別會談，又引發半島局勢峰回路轉的諸多遐想。這次暖意融融的關鍵詞是平昌冬奧會，這次體育盛會為南北緩和關系提供了歷史性契機，不管是朝鮮欲抓住這次機會打破孤立，爭取在未來半島雙邊或多邊博弈中爭取主動，還是韓國為給愈發緊張的半島局勢降溫，構筑解決朝核問題的和平協商機制，南北雙方的努力都符合東北亞區域和平與發展的地緣訴求。尤為重要的是，這次半島曙光乍現，給文在寅政府試驗去年7月在漢堡G20會議期間提出的半島和平機制“柏林構想”提供了現實可能。

文在寅總統一直秉承對朝“陽光”情懷，他在去年順利當選韓國總統，就與主張對北和解繼承“陽光政策”有很大關聯。韓國的陽光政策開始于1998年執政的金大中政府，隨著2000年6月金大中訪問朝鮮，南北實現半島分裂50年來的首次首腦會面。陽光政策隨即名聲大噪，成為韓國對朝和解和援助為主的象征性政策，金大中也因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盧武鉉政府雖延續了陽光政策精髓，雙方在盧武鉉2007年10月訪朝時簽署了《南北關系發展和和平繁榮宣言》，但朝鮮第一次核試驗及半島局勢和東北亞地緣變化，還是使陽光政策遭致國際質疑和國民擔憂最后無疾而終。

作為誕生在難民營的朝鮮難民之子、前總統盧武鉉的政治密友，文在寅是有著堅定的政治美學和哲學的理想型左傾政治家，具備繼承陽光政策遺產并發揚光大的抱負，其新北方政策的主旨就是要韓國勇敢地主導半島事務，構筑永久和平機制，堅持對話和人文交流，重啟對朝援助及經濟合作，重開離散家屬會面，打造半島新經濟版圖。文在寅多次表示，為了半島和平可以訪問平壤，摸索解決朝核問題的溝通和融冰機制。

但與理想的豐滿相比，朝核局勢的現實卻是異常骨感，文在寅總統的“陽光”情懷及和解努力，在他上臺以來遭遇諸多鴻溝和阻隔，韓國國民對朝核問題升級的擔憂及發酵使重啟對朝援助淪為空談，多達九次的聯合國對朝制裁使韓國開啟經濟合作的路徑日益渺茫，朝鮮的不斷示強和美國的超限施壓又使韓國無法不參與相應的軍事應對?？梢哉f，內外部環境使文在寅推動陽光和解的政策條件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次南北雙方借平昌冬奧會體育交流的歷史性機遇，推動一系列和解的姿態及后續努力，為文在寅懸在空中的北方政策提供了有效落地平臺，也為南北基于解鈴還須系鈴人的立場，摸索風物長宜放眼量的最終解決之道提供了可能。對文在寅內閣來說，推動對北的和解、夯實和平協商機制剛剛上路，還存在朝鮮是否呼應韓國的善意將改善勢頭一以貫之以及來自內外各方面的壓力。但無論如何，文在寅搶抓機遇開了一個給緊張的朝核局勢降溫、修補裹足不前的南北關系的好頭，理應受到包括六方會談成員國在內的國際社會的理解與支持。

同此前韓國推行陽光政策的兩任總統的政策努力不時遭到詬病一樣，圍繞此次韓朝善意接近，國際社會和國際輿論呈現了分化走勢。與中方第一時間歡迎并支持朝韓雙方以平昌冬奧會為契機，為改善相互關系、推動緩和朝鮮半島局勢、實現半島無核化作出切實努力相比，“朝鮮此舉是離間美韓乃至韓日關系”“文在寅中了朝鮮‘拉韓打美尋求戰略突破的計謀”“朝鮮以擾亂美國陣營戰略欲擺脫孤立”“仁川亞運會的前車之鑒”等質疑或指責不絕于耳，言外之意，文在寅總統的這種努力會讓朝鮮再鉆國際社會嚴厲制裁的空子。美國雖然同意了暫停美韓軍演，表示這次會談為緩和朝鮮半島緊張局勢邁出了積極一步，但卻認為文在寅的努力并沒有將無核化作為前提。國際輿論似乎陷入了懷疑多于理解、情緒多于理性的怪圈，這無疑增大了文在寅繼續努力的風險。

回顧朝核問題的前世今生，美國因素的確是解決半島危機的重中之重，但不能因此認為半島其他當事方、尤其是南北雙方當事人的努力一無是處，如果說解決朝核問題的底線或目標是無核化，那么任何有助于朝向這個解決目標的哪怕微小努力都應受到肯定。既然朝核問題博弈的漫長歷史已經證明很多所謂強硬的選項屢試屢敗，開放包容和平協商的選擇依然是正確路徑，那么不妨多給點時間，爭取讓文在寅總統的這次努力能夠開花，甚至結果。▲

（作者是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