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超
摘要:早在5000多年前,人們便在洱海周邊繁衍生息,創造了燦爛的洱海文明。從文化遺存看,洱海居民的活動和洱海環境之間存在著重要聯系。傳統農耕文化下,人們收集和利用生產活動產生的營養物質用于耕種,并向自然界掠取資源來肥田。隨著物質生活的需要,洱海環境改變,傳統的生產生活模式被打破,人類活動強度提升,洱海富營養化加劇。洱海治理中,歷史上洱海居民傳統生產生活模式和洱海自身固有的生態循環值得參考。
關鍵詞:洱海文明;農耕文化;傳統生活;富營養化;洱海生態
洱海位于云南高原西北部大理市境內,是云貴高原上第二大淡水湖泊。早在5000多年前,人們便在洱海周邊繁衍生息,創造了洱海文明。被水流沖入洱海的人類痕跡在河床堆積,保存下來的痕跡則通過考古研究被我們所認知。洱海湖泊沉積物研究與洱海歷史文化研究顯示兩者有著重要關聯,洱海先民生產生活對洱海環境變化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類對自然環境的影響能力逐漸加深。大理歷史文化遺存承載了洱海先民的生產生活,是研究洱海先民活動與洱海環境變化關系的重要資料。
一、洱海文明的發展
張振克老師對于洱海湖泊沉積物研究顯示:沉積物磁化率反應人類活動強度,100cm碳14年代為4473±40aBP,100cm以下沉積物磁化率均值為2%;90cm磁化率均值上升到10%,50-40cm磁化率達到第一個峰值;40-30cm磁化率減少;20cm磁化率達到最高值①。閔銳老師銀梭島遺址發掘顯示:大約公元前3000-公元前2400年的新石器晚期,人們逐漸在海東銀梭島定居,主要食物來源為采集螺螄、捕魚和狩獵;公元前1500-公元前1100年,青銅器開始出現,生產力提高,人們食用螺螄量逐漸減少;公元前400年左右該址被廢棄②。吳金鼎教授馬龍遺址發掘顯示:大約3500年前,人類便在蒼山馬龍遺址活動,過著采集、游獵為主的定居生活;漢-南詔時期,洱海居民已經掌握耕種技術,依山修建了城墻;南詔以后該址同樣被廢棄③。
漢元封年間大理置葉榆縣,洱海地區納入中原版圖。漢代至南詔時期,部落戰爭爆發,人口變化較大,許多洱海流域的早期遺址上修筑起與馬龍遺址相似的城墻。南詔大理國建立,洱海流域成為我國西南地區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人口增加,農耕為主的生產方式有了長足進步。元明清時期,洱海地區再次納入中原版圖。為加強統治,大量人口被遷移到洱海地區,洱海地區人類活動強度增強。文化、工藝、技術封鎖被打破,洱海地區發展迅速,農耕文化走向巔峰。農耕的發展,讓洱海居民逐漸掙脫自然束縛,開始改變自然,繁衍生息,創造了燦爛的洱海文化。洱海湖泊沉積物研究與洱海文明出奇一致,表明洱海文明和洱海環境之間有著必然聯系。
二、洱海居民與洱海環境
銀梭島遺址考古發掘顯示在5000多年前人們便在洱海周邊繁衍生息,洱海水位在1960米左右,最早在2400多年前洱海才達到如今的水位;在這段時期,洱海水位變化較大。隨著生產力發展,人類獲取食物的能力加強,活動范圍隨之擴大;最晚至3500年前,人們在洱海流域的漢邑遺址、佛頂遺址、馬龍遺址、龍泉遺址、中和遺址、余家田遺址等處繁衍生息。春秋戰國時期,避亂的中原人帶來了先進的農耕技術,大理市境內出土了青銅鍤等農具;馬龍遺址第三層出現耕作痕跡,洱海地區有了耕作技術。
大展屯漢墓和下關市郊荷花寺村西晉墓出土的水田模型、陶倉、陶馬、銅搖錢樹等文物。漢晉時期,洱海地區和中原往來密切,農耕技術普及,人口隨之增加。南詔時期,天寶戰爭中被俘的將士和南詔在成都劫掠的工匠推動了南詔技術、文化發展。《南詔倉儲碑》和《南詔圖傳》是南詔農業發展的見證,樊綽《蠻書》記載了當時洱海地區風物和繁榮。大理國統治者仰慕中原文化,與宋王朝關系密切,文化和技術有了很大進步。農耕文化成形,洱海地區生活富足,《張勝溫畫卷》描繪了大理國的繁盛。
元明清時期大理再次納入中原版圖,技術和文化壁壘被打破;農耕文化走向巔峰,耕讀傳家成為洱海地區上層人士的象征。賽典赤均賦稅、省徭役、建義倉賑災、撫恤孤貧,并傳授內地種植水稻桑麻等技術、興修水利、開驛道等,為洱海地區發展奠定了基礎工作。明代實行軍屯和民屯,中原人口大量遷入大理,農業和手工業發展成熟。大理市境內諸多的明代水利碑承載了墾荒的成果;宣德年間《大理府衛關里十八溪共三十五處軍分民定水利碑文》是軍屯、民屯發展的豐碑。古老的刀耕火種下,荒地逐漸減少,人們將視線轉向洱海周邊的湖泊、濕地;清代,洱海地區極其重視修建水利、開墾良田。《太和龍尾甸新開水利碑記》載王孝冶在鄧川新修水利,開墾良田萬畝;升任太和縣知縣后又新修水利,開墾龍尾甸良田萬畝。康熙年間的《云南提標營田碑記》和《題奏營田文》記錄了軍隊及軍屬開墾營田的情況。農耕文化影響下,人們對土地有著強烈要求,洱海自然環境因墾荒而逐漸改變。在歷史長河中,洱海居民形成了傳統生產生活模式:將生活垃圾收集處理后用于肥田,人類活動產生的營養物質被沖進湖泊,沉積分解后也被用于肥田;人們還向自然界索取肥料,洱海邊居民撈海草培田,蒼山腳居民則打茅草肥田,民國三十四年《恭刊奉發判定海岸界限諭本碑序》記載了這段歷史。
三、洱海生態惡化
以前洱海有著良好的自然生態系統,水位變化明顯,十八溪經常泛濫,河流、湖泊、沼澤星羅棋布。隨著農耕文化發展,洱海居民開始向自然索取耕地,洱海環境遭到明顯改變。“萬物有靈”約束下,早期居民對自然充滿敬畏,用鄉規民約和習慣法來約束人的行為,避免激怒神靈;例如不準浪費糧食,不得破壞環境,不得污染水源等。在傳統生產生活中,人們不僅將自身產生的營養物質用于肥田,還向自然界掠奪肥料。洱海居民向自然索取資源的同時,栽種樹木美化村落,保護周邊環境,維護至人與生態的相對平衡;大理市境內已知清代種樹保護環境的碑文有《種松碑》等4通。
科學發展推翻了“萬物有靈論”,鄉規民約和習慣法的約束力逐漸喪失。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類活動強度提高,自然生態環境負擔加劇。化肥等農藥大量使用,村民不再收集生活垃圾肥田,向自然界索取肥力的行為也逐漸消失。為了追求優越物質生活,人們大肆修建房屋,侵占良田、河流、湖泊和濕地。河流、湖泊和濕地消失,村民生產生活產生的營養物質未經分解利用排入洱海,村落生態平衡系統被打破,洱海逐漸富營養化。endprint
為了生產生活需要,1963年西洱河上修建了閘門;洱海水位和水流被人為控制。水流減緩,營養物質在河床堆積。為了控制洱海水位,洱海自我凈化能力隨著水位變化減弱而削弱;洱海周邊傳統的耕作模式改變,人們不再打撈海草和淤泥肥田,還大量向洱海排放營養物質,導致洱海富營養化。大理是旅游城市,游客眾多;由于缺乏管理與保護,人類活動產生的大量營養物質被排入洱海,富營養化加劇。
四、洱海環境治理
水污染嚴重影響了人類的生活,污水治理是大理環境整治的重點。大理政府開展深化農村改革,加強村莊規劃和建設監管,有效遏制了對自然環境的侵害;宣傳環境保護,鼓勵傳統的節能減排生產生活方式,減少污染排放。開展“七大行動”加強洱海污染治理力度:四水入池、環湖污水管網系統、多塘系統、濕地公園、核心區治理等實施。四水入池、污水管網系統、多塘系統彌補了村莊生態系統的污水收集處理,濕地公園修復了自然生態系統的恢復能力。加強核心區客棧和餐飲業環境整治,控制污染源頭;劃定洱海保護紅線區,逐步恢復洱海周邊自然環境,修復洱海生態凈化能力;逐步開展核心區清淤工作,幫助洱海析出富營養物質。洱海環境治理有所見效,富營養化程度有所控制。如今洱海流域人類活動強度遠超歷史上任何時期,河床富營養物質堆積日益深厚,洱海治理工作任重道遠。
洱海居民傳統的生產生活模式為收集和利用人為營養物質,實現減排;向自然界攝取營養物質來肥田,減弱自然界富營養化。洱海流域工業污染極低,環境污染主要是水體富營養化。農作物生長需要大量營養,而水體富含營養物質;傳統農業生產能有效幫助吸收自然界營養物質,減少富營養化。環境治理中,傳統農業生產方式值得參考。5000年間,洱海河床提升了1米左右,隨著水位控制,水流減緩,人們生產生活產生的大量營養物質隨之淤積。水位漲退是洱海自身生態平衡的重要組成部分,大量營養物質隨著洱海水位漲退被沖擊上岸,水體富營養化減弱。在新建濕地公園,恢復洱海自然灘涂的同時,可以考慮恢復洱海水位變化,加強洱海自身凈化能力。洱海水位降低也利于清淤和富營養物質析出,便于洱海治理;在條件允許下可以逐漸嘗試恢復洱海固有的水位變化。
注釋:
①《云南洱海流域人類活動的湖泊沉積記錄分析》 張振克《地理學報》2001年1月第55卷第一期
②《云南大理市海東銀梭島遺址發掘簡報》 閔銳 《考古》2009年第8期
③《馬龍遺址發掘報告》 吳金鼎 《蒼洱報告甲篇》 P24-P5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