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競的三大推手

陳勁松

兩金一銀，在雅加達亞運會表演項目中的表現，讓中國電競人為國爭光了一把。

如今在中國，電競已經不僅是運動，也是一個遠超其他大多數運動項目的巨大產業。但這條路，起源于黑暗的網吧，經歷了個人的奮斗，國家的正名，以及資本的力推，足足走了近二十年。

殺出網吧or就地沉淪

“天通苑那個網吧靠近垃圾堆，打游戲時不時就有耗子竄來竄去?！焙杌貞浾f，拿過兩次《星際爭霸2》項目世界冠軍的他，2013年曾代表國家隊在亞洲室內運動會參賽，目前是上海IG俱樂部的選手兼教練。2010年，他加入北京CCM戰隊，訓練地點就在北京天通苑尾貨市場的一個網吧里。

《反恐精英》（CS）、《星際爭霸》（SC）、《魔獸爭霸3》（War3）……這些在2000年前后將電子競技概念帶入中國的游戲，幾乎全都屬于局域網游戲，而彼時也正是現已逐漸沒落的網吧蔓延全國的風光時刻。

幾乎所有的網吧里都響徹著“戰斗”的聲音，而為了吸引生意，網吧老板們不約而同“養”起了“大神”，時不時組織帶有金錢性質的比賽，權當廣告。

胡翔以及比他更早的中國電競選手，就是這樣從網吧起步。

國內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職業電競戰隊是誕生于2001年的China.V戰隊，隊長的游戲ID叫CJ，專攻CS。沒有投資人，CJ自己出錢，帶著其他5個十幾歲、早早退學的孩子，坐綠皮火車專門在全國各地打有獎金的比賽。吃住練全部在比賽地網吧，贏了比賽吃肉，輸掉了連湯渣都沒有，憑著一股狠勁，三年打遍了大江南北。

《星際爭霸》項目解說韓瀟說，他并不支持青少年以電子競技為生，國內玩游戲的人數以億計，但能成為職業選手的也就幾千，只有極具天賦，有著強大意志力的選手才能從這幾千人里殺出，比如胡翔，比如Sky李曉峰。

加入亨特爾領著微薄工資之前，李曉峰也曾是網吧“養”的大神，并沒有收入，白天網吧要營業，他們只能晚上訓練。

在這樣的環境下，李曉峰最終殺了出來，兩奪世界電子競技大賽（WCG）《魔獸爭霸3》項目冠軍，成為那一代中國電競人的象征，但與他同時代的更多人，卻就地沉淪。

網吧是電競的起源，也是囚籠，在這種懶散的地方，如果沒有堅強的意志，就會迅速沉沒。

我們是運動員

2003年11月18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中國數字體育互動平臺”啟動儀式上，時任中國奧委會副主席何慧嫻宣布，國家體育總局正式批準電子競技成為我國的第99個體育項目。

批準電子競技成為體育項目后，體育總局聯合中信泰富辦起了CEG聯賽。這個聯賽的思路充滿了中超的味道：在全國成立8個賽區，每個賽區由一個地方體育部門的“社會體育中心”負責;由華奧星空撥款給每個賽區100萬作為聯賽的啟動資金，成立電子競技職業隊;比賽放在體育場館里進行;主客場積分制。

彼時，有關部門對于電子競技的認可一直處于搖擺狀態，如何管理也沒有找到固定的模式。游戲的審批由文化部負責，電競比賽的主管是體育總局，而電競的電視直播屬廣電部門管轄，任何一個環節不放行，這個產業的發展都會受影響。

而CEG聯賽恰恰“生不逢時”。2004年4月，當CEG第一賽季開賽的時候，還沒完全從網吧里走出的中國電競頂尖人物們，事實上并沒有多大的號召力，多數現場只有寥寥數位觀眾，其中大多數還是選手的親朋好友。

兩個月后，隨著“藍極速網吧”一把大火，國家廣電總局下發《關于禁止播放網絡電腦游戲節目類通知》，要求各級電視播出機構不得開設電腦網絡游戲類欄目。

CEG的比賽沒了電視現場直播這最重要的傳播手段，當時的帶寬不足以支持網絡直播，唯一的傳播渠道就只剩專業游戲網站上的文字稿——效果可想而知。

事實上，CEG聯賽的后期，對電子競技已經不是推動而是阻礙。CEG的日程很滿，參加聯賽的隊員沒有能力再參加其他的賽事，這導致工信部發起的CIG、團中央主辦的CKCG電子競技聯賽迅速衰落。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中信泰富停止了合作，CEG無疾而終。

2013年3月19日，國家體育總局競體司下發了關于確定第四屆亞洲室內和武道運動會最終參賽人員的通知，附件顯示，電子競技項目將組建一支17人的隊伍。隨后，“電子競技算不算體育”引發了激烈的討論，也給這支電競國家隊帶來始料未及的關注。

那屆國家隊的成績并不算太好，中國隊共獲得兩枚銀牌一枚銅牌，胡翔沒有進入決賽。但事后看來，或許最大的作用是給電子競技正了名。比賽結束后，“電子競技算不算體育”的爭論消失了，到了2018年，很少有人再提起這個問題。

“不死就好”

2011年8月，王思聰在微博發布了進軍電競的宣言，“強勢進入，整合電競”引發圈內震動。此后王思聰收購CCM戰隊、成立了IG戰隊，并從LGD戰隊中挖角了4名隊員。當時，媒體給出的評價是：“萬達集團是電競史上最有經濟實力的投資商”。

繼萬達之后，電競產業迎來了大筆資金注入，也迎來了急速膨脹。《2018中國電競行業研究報告》稱，2017年中國電競行業整體市場規模突破650億元。而根據青山資本對2017-2018年電競行業投資事件不完全統計，短短一年半間，電競行業共發生了36起投資事件，總金額將近80億元人民幣。

但這些資金大都去了賽事運管、直播平臺等領域，戰隊建設在投資里并不占大頭。電競產業的盈利能力一直是難題，獎金完全覆蓋不了俱樂部的養人費用，和外設廠商的合作也是杯水車薪，直到直播平臺的出現，才給出了將明星號召力變現的模式。

電競直播從2008年興起，當時以秀場直播的形式為主。2012年，隨著《英雄聯盟》等游戲的火爆，游戲直播從傳統直播中分離成為一塊獨立的內容。

國內最早的專業游戲直播平臺是YY語音，開始以直播《魔獸世界》（WOW）為主，到了2012年，YY游戲視頻直播做了50到60萬的用戶同時在線，大量電子競技賽事和解說開始使用YY作為直播載體，獲得了很可觀的收入。

也是在2012年，騰訊參與投資的斗魚和虎牙相繼成立，加上王思聰的熊貓，國內游戲平臺逐漸發展成為四分天下的格局。

頂級主播的收入是驚人的。《英雄聯盟》最紅的女解說小蒼（張翔玲），2003年開始進入電競圈，一年后就成為國內最強的《魔獸》女選手，即便如此，戰隊開給她的工資也不過2000元。2010年，她轉投直播行業，一年后，就年入百萬。

電競職業選手轉型做主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他們曾經是處于人氣巔峰的世界冠軍。

當然，頂級選手特別是能拿到近幾年世界賽事冠軍的選手，獎金收入也可以令人瞠目。以DOTA2國際邀請賽為例，自2015年第四賽季之后，凡是得過冠軍的選手，每人平均獎金都不會少于150萬美元，最多的甚至能超過400萬美元。

臺灣桃園縣，亞洲第一間電競旅館，該旅館房間內配備專業的電競設備。

但是金字塔塔尖階層之下，現實就明顯殘酷了許多。

9月中旬，胡翔透露他的收入為每月7000元左右。2013年的時候，他就有了結婚的打算。那個時候，胡翔拿到了世界冠軍，工資升到了IG的最高一檔，6000元，這曾讓他對前途充滿信心。五年后，再次談及未來，他的答案是“不死就好，哈哈”。

（李淼薦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