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李李

星期天的下午

一覺醒來

懷里的抱枕，不說話，看著我

好像它才是疲倦的女人

習慣安靜

熱愛文字里匍匐的魂靈

像十一歲時，每天抱著小貓入睡

夜里，雪花

一朵一朵的開入夢境

地上梅花印一行行――

蜿蜒上了山頂。醒來時

唯有一縷陽光，把我的心抱得更緊

活著

無須猜測，葉子多久才會葬完秋天

一場雨后，它離開枝頭

落在活著的背面

它不與我爭辯枯黃的雙重涵義

我認定活著是青色欲滴，花朵嬌艷

當我向著陽光舉起一片落葉

我信了。還有另一種活著

蟄伏在每個人的身體里

允許我緘默，與另一種活著達成默契

當我安靜下來時

一首詩會選擇陪著另一個靈魂

呼吸同一片藍天，或同一個黃昏

允許他們相依，相愛

小巷

狹長。幽暗。沒有燈光

三兩個人踅摸而行

偶爾跌倒，尖叫，咒罵

夕陽走進小巷

影子修長而慵懶

風無數次拍打后背

吹不回那年送我回家的你

――槐樹已老

靠近的暮色，被燈光截斷

唯有我

成了自己的小巷

失眠

借用愛的名義

我把住在心底或柔軟，或尖硬

不說話的事物，一一喚醒

包括卑微的想念

窗內

一縷月光闖入

穿透心里的黑

撬動陷在沼澤里的魂靈

夜很空曠

心，比夜更加空曠

重逢

雨落了整整一個早晨

頭頂的燈上，布滿了蚊蟲的尸體

可我依然在夢中——

我起身，坐在桌前

和舊時的我彼此糾纏

思想在一些閃光的句子中停留

身體像一滴透明的雨

越來越輕

我看到我愛的男人，抱著我的影子

他一再俯身低頭

氣息泛著光澤，睫毛在眼睫上

微微顫動

黃昏

黃昏，麻雀在30層的腳手架上

嘰嘰喳喳，一群灰色的身影

壓低了暮色

風，從天空的高處出發

想要取走盤旋的雀群

順道取走那些喧囂和苦痛

夜晚升起的時候

風聲枯黃，鳥鳴漸遠

你的突然而至的悲憫

掩于夜色之中

夢境

我驚詫湖水的藍

天空透明

陽光斜下來，湖面閃爍

我無法描述

就像無法說清，是不是羊兒啃黃了綠草

格桑花如何翻越高山

我必須舉起鏡頭

捕捉這令人眩暈的美

我想不到用哪些詞

與你相逢

我一定是來過這，在夢境中

看見你

沿著暮色向我走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