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霜：被嫌棄的好萊塢第一華裔女星

燕子

提到好萊塢的中國明星，能讓很多人脫口而出的是李小龍。而作為好萊塢默片時代的第一位華裔女星，梳著娃娃頭、細眉大眼的黃柳霜，也曾名震全球—以備受爭議的方式。

黃柳霜的演藝生涯漫長且豐富，跨越了默片、有聲片、電視劇、舞臺劇以及廣播劇。10歲，她立志成為一位電影明星；14歲，她等來上鏡機會，在《紅燈籠》中飾演無名的小角色；17歲，她出演了好萊塢首部彩色電影《海逝》，好評如潮；19歲，憑借《巴格達竊賊》中妖艷的蒙古女奴一角，走紅好萊塢……

年少成名、一路開掛的電影明星之路，看似一帆風順、光鮮亮麗，然而在那個華人飽受美國人歧視的年代里，黃柳霜不僅備受好萊塢的歧視，還承受著中國人的非議，可謂在夾縫中求生。在她去世多年之后，才終于等來人們對她作為一名演員在其事業成就與貢獻上的尊重和認可。

童年受欺辱，巧合踏星途

1905年1月3日，黃柳霜出身在美國洛杉磯唐人街一個底層家庭，家里靠一個洗衣店維持生計。黃家的祖籍是廣東臺山，赴美的第一代的黃柳霜的祖父，可謂最早一代來加州淘金的華工。

黃家有8個孩子，黃柳霜排行第二。小學時，黃柳霜本來和姐姐在美國人辦的公立學校就讀，但因那時華人備受美國人歧視，兩姐妹成了白人同學欺辱的對象：被扯辮子，被潑墨汁，甚至被筆和針扎身體。沒辦法，父親只好將她們轉到了唐人街附近的中國學校。

黃柳霜上中學的時期，正是電影的誕生之時，看電影一下子成了人們最時髦的閑暇追求。黃柳霜一下子就被電影吸引了，她常在家里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心里悄悄做起了“明星夢”。因為好萊塢拍電影經常到唐人街附近取景，黃柳霜便常去現場看熱鬧。

1919年的一天，14歲的黃柳霜正在《紅燈籠》的片場看熱鬧，卻被導演相中讓她在片中演了一個無名的小角色。從那以后，黃柳霜便開始了演藝之路。她獨特的中國人面孔，備受好萊塢各種導演的青睞，只要片中需要東方人的角色，都會叫她。

17歲時，黃柳霜出演了好萊塢首部彩色電影《海逝》里的中國少女蓮花，她楚楚動人的模樣、生動細膩的演技，甚至搶奪了男主角的風頭；19歲時，她在《巴格達竊賊》中出演了一位妖艷的蒙古女奴。片中她的形象極為香艷：穿著比基尼奴隸裝，娃娃頭，黑亮的大眼睛，豐厚的雙唇，豐腴的大腿。

這兩部片子，特別是《巴格達竊賊》令她在好萊塢迅速走紅，成為了好萊塢第一位華裔女星。從此，她便中斷了學業開始專心于演藝事業。

不是演妓女就是女奴，被國人唾棄

然而，黃柳霜成名的背后，卻備受爭議。因為她能接拍的大部分角色，都帶有辱華的鏡頭。這跟當時的政治環境有關：因為在當時好萊塢的影片中，都把華人描寫為強盜毒販、殺人放火、野蠻無理、狡猾殘暴等形象。黃柳霜只能演一些小配角，并且不是妓女就是女奴。

當《巴格達竊賊》成為當年好萊塢最賣座的風韻片之一后，她招致華人對她的集體譴責。天津《電影》雜志批判道：“好萊塢又用黃柳霜的妓女形象來羞辱我們中國人了！”

黃柳霜因此內心也備受折磨。31歲時，她回中國探望家人，有記者直截了當地問她：“為什么要演這么多屈辱的東方女性？”黃柳霜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說：“那不是我的選擇。即使我不演，也會有其他演員去演。而我會失去僅有的那一點‘中國人演中國人的機會！”

她還曾在各種場合無數次解釋說：“無論我飾演的角色有多壞，都不代表中國人的全體，希望大家不要誤會。”

在《巴格達竊賊》這部片子之后，她便意識到自己能飾演的角色非常局限，后來她在《阿拉斯加人》《彼得-潘》《去唐人街旅行》《天魔舞女》等影片中飾演的中國女子，都逃不過屈辱、死亡的結局，并常常與情色掛鉤。

她在盡量避免，或是拒絕出演這樣的角色，但到最后她發現，她根本沒機會接到好的劇本。30多歲時，她終于碰到了一個公正客觀描述中國女性的劇本—由作家賽珍珠改編的同名電影《大地》。然而，片方卻把“中國農村婦女”這個女主角的飾演機會，給了德裔女演員路易斯·蕾娜。

太諷刺了。那時，黃柳霜才意識到，自己既不受中國的歡迎，又備受好萊塢的歧視。

排擠之下，在歐洲得到盛名

中國抗日戰爭爆發時，黃柳霜積極呼吁美國人支持中國抗戰，并將自己喜歡的珠寶拿出來義賣后，將所得的錢全部捐給了中國。

然而，彼時宋美齡訪問美國，在公眾面前演講時，她卻被拒絕參與。在好萊塢，宋美齡對著3萬聽眾演講，希望美國人對中國、中國人和中國婦女有客觀的了解。在演講臺上，她被眾多好萊塢的著名影星簇擁著，卻唯獨沒有黃柳霜這位好萊塢唯一的華裔女明星的身影。

在宋美齡的心里，她覺得黃柳霜給中國丟臉了。她尤其看不慣黃柳霜在銀幕上晃動著大腿賣動舞姿、極力挑逗客人的做派。因而，宋美齡拒絕了與黃柳霜的見面。在宋美齡的心里，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才是中國新形象的代表。

就這樣，黃柳霜被以宋美齡代表的“祖國”拒之門外。

在好萊塢影視圈備受種族歧視，又被中國人拒絕，黃柳霜便去了歐洲發展，卻意外地將自己推向了全世界。在歐洲，女性享有相對自由的權利，所以當黃柳霜以富有東方情調的現代女性形象出現時，備受歡迎。

她在歐洲待了3年，那一時期最主要的作品是《歌》《愛情的火焰》《唐人街繁華夢》。這些作品令她從英國到荷蘭，從西班牙到意大利，從匈牙利到羅馬尼亞等地，都刮起了強勁的“黃（黃柳霜）”旋風，各種媒體都大篇幅地報道了她，她的寫真集甚至刊登在了全球發行的法國《名利場》雜志上。

3年之后，她又再次回到了好萊塢。而此時，因為她在歐洲的盛名，好萊塢開始“重視”她，令她先后在百老匯演了167場舞臺劇，《紐約時報》還稱她為“不可思議的純情玉女”。

逆襲人生，留名星光大道

在黃柳霜40余載的電影生涯中，她共拍了50余部電影，成為第一位進入好萊塢闖蕩的華裔，且是至今為止唯一留名星光大道的華裔女星。即使是在今天，能躋身好萊塢一流女星行列的華裔女演員仍屈指可數，但早在電影才發明十幾年時，黃柳霜就敢沖破桎梏投身其中，實屬十分前衛的新女性行為。

黃柳霜去世時，年僅51歲，終身未嫁。事業不順，情感更是坎坷。在那個婚戀觀傳統的社會，沒有中國人敢娶她，白人又忌諱與華人通婚，幾段與白人的戀情皆都慘淡收場。外表光鮮的她，內心布滿傷痛，整日酗酒，最終死于酗酒而得的肝硬化。

她甚至沒被家人認可，即使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她扶持長大、并因此接受了最好的教育。

直到2005年，在黃柳霜誕辰一百周年時，才終于迎來了正確的評價—彼時，美國掀起了一股“黃柳霜熱”，還專門為她舉辦了電影回顧展，她生平的英文紀錄片和傳記也開始相繼問世，人們終于開始說：

黃柳霜在好萊塢是一個恒久之美的傳奇，是“20世紀最重要的美籍華裔影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