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香共與歲月長

文 /李 影

一提到家鄉物產，唇齒間總會不由自主地浮起小時候的榛香味道。

榛子作為一種堅果，可生吃，也可等脫皮后，炒熟了吃。我喜歡吃剛摘下的榛子，不僅是因為榛仁味道清香，也是因為那種帶著青綠外皮一起嗑開的榛香里，還有外皮的汁液溢滿口中時酸澀的滿足感。一酸一香，別有一番滋味。不過，這種酸，的確是挑戰牙齒啊。

當過完了這種酸澀的嘴癮，還是得用小石塊砸開，為了輕松省力。不過，這些外皮的汁液濺到衣服上會無法洗掉，后來學聰明了，一砸榛子，就先乖乖地找來她自制的花圍裙，圍在胸前，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笑著看著母親嗔怒的表情。

過了立秋，到了處暑，就是采摘榛子的時候了。榛子采回來通常放到房前的臺階或是房頂上晾曬，等外皮曬干了，再用木棍捶打，脫掉外皮后，再放到通風的地方曬，等它們徹底干透，用布袋或是尼龍絲袋子收起來，留到過年吃。

采榛子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一路采榛子，也可以采到別的野果，像歐李兒啊，狗奶頭（學名細葉小蘗）啊，也可以采些野花，比如五顏六色的石竹花，藍紫色的馬蓮花。

但是采榛子也真不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兒。你不僅要面對當頭烈日，更要小心提防腳下是否有蛇，手邊是否有蟲子或者是馬蜂。所以你得全副武裝，穿長袖衣服，帶上帽子或者圍上圍巾，最好還要帶上套袖，以免螞蟻等小蟲子爬進衣服里，或者是不小心被一種叫“洋辣子”的毛毛蟲蟄到，亦或是被榛子叢里的馬蜂蟄到。要是被洋辣子蟄了手，真是鉆心地癢。聽大人們說，用鼻涕抹抹就管用，可是大熱的天兒，去哪里找鼻涕啊，索性用手抓撓幾下，再用唾沫擦擦，痛癢會有所減輕。其實最可怕的是碰到馬蜂窩，它們會對你群起攻之的，我見過有人被馬蜂蟄得滿臉腫脹，苦不堪言啊。

十三四的我長得瘦小，也常常跟著一幫嬸嬸大媽們上山去，怕渴了，就帶上幾根新摘的黃瓜，真不知道自己當時哪來的力氣，滿滿的一大袋子榛子竟然也跟大人一樣背下山來，雖然走走歇歇，可是等到了忙完地里活兒的父親前來接我時，聽到他的夸贊，心里的自豪就把所有的疲憊都趕跑了。

最近十多年，山由個人承包，榛子實現了規模化種植，榛子年年豐收。如今，榛子不能自由采摘了，但是父親還是能在那些自留的山岡或是山地邊上采些回來，雖只有幾斤，他卻舍不得吃一顆，全都留給他的孫子們吃，“這是純綠色的，孩子們吃，安全。”父親笑著說。

剝開一顆榛子，肥白的果仁，醇香四溢，氤氳著歲月的味道，只是久坐案前的我，面對榛子正熟時，除了追憶，卻早已沒有機會去感受那份采摘的驚險和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