髹漆工藝介入陶瓷裝飾技法研究

張婧婧，逯歡歡

（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 景德鎮 333403）

0 前 言

在當今材料交叉運用的年代，現代陶瓷藝術也在探尋與其他材料或者工藝門類結合的可能性，以豐富其創作內涵。髹漆工藝作為中國傳統的工藝門類之一，在悠久的歷史發展過程中，與陶瓷藝術相互影響、借鑒，早在新石器時代二者便已出現了融合。現代髹漆工藝介入陶瓷裝飾應考慮兩種材質的原材料、工藝技術和藝術處理這三個基本要素，以實現髹漆工藝與陶瓷技藝的多元結合。

1 陶瓷與漆材質各自的特點

藝術創作的過程也是了解和利用材料的過程，研究髹漆工藝在陶瓷中的成功介入，需了解兩者材料的特點、類型及相似之處，在材料特性的基礎上探究工藝技術?，F代中國陶瓷藝術在歐美及日本創作思想的影響下，在二十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走向注重個人主觀意志和情感的表達，在近二三十年的發展過程中，對綜合材料的探索更加符合當今的創作潮流，不同的材料語言運用，使陶瓷藝術的創作更加自由和寬廣。

陶瓷材料在火的燒造下形成硬度大、穩定不透水的表面。它幾乎可以模仿任何其它材質的肌理和質感，這種肌理特點為漆工藝的介入創造了融合統一的條件。陶瓷的第二個特點是具有良好的可塑性，通過不同的成型和裝飾手法制作成各種造型，為髹漆工藝的介入提供更豐富的載體。第三，陶瓷裝飾手法的豐富性，很多裝飾技法如刻劃、印壓、捏塑等在漆工藝介入下產生更多的審美效果。

漆的種類有天然大漆和化學漆，天然大漆色澤渾厚自然純樸，化學漆色澤靚麗尖銳，各有千秋。漆的顏色如顏料和水粉、油畫一樣可以進行調和。漆具有黏性功能，底胎加飾材料豐富，如蛋殼，豆類等皆可進行裝飾應用，漆因其多元的材料創造了豐富的裝飾技法。

2 陶瓷與漆的材質共性

陶瓷和漆材料都具有豐富的特性，這決定了兩者在表達語言和手法上具有多種共性，為漆工藝介入陶瓷裝飾提供可行的途徑。陶瓷的花釉與漆藝中的變涂工藝類似，花釉是在陶瓷釉面呈現兩種以上的相異的色彩；漆藝中的變涂工藝在中國古代稱為斑漆，模仿動植物紋而來。其表現特點為利用起花物(豆類、樹葉等)形成的凹凸不平，罩不同的色漆打磨形成各種顏色變化。《髹飾錄·坤集·復飾》記載：“細斑地諸飾”楊明注：“所列諸飾，皆宜細斑也，而其斑黑、綠、紅、黃、紫、褐，而質色亦然，乃六色互用，又有二色，三色錯雜者，又有質斑同色，以淺深分者”。變涂工藝與花釉的窯變一樣具有不可控制性，因而二者形成的藝術特色都具有一定的隨機性。

除陶瓷的釉色和漆藝變涂工藝相似以外，陶瓷的裂紋釉與漆藝的蛋殼鑲嵌技法的藝術表現具有相似性(圖1)。裂紋釉是指陶器器物表面清晰的龜紋狀裂紋。裂紋所裂形狀不同，名因形而易，如牛毛紋、百圾碎、魚子紋、冰裂紋、蟹爪紋、和鱔魚紋等。 漆藝的蛋殼鑲嵌工藝是指用生漆將蛋殼按照圖案設計需要粘貼在胎上，形成自然龜裂效果，與裂紋釉開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在彩繪方面，漆的描繪工藝與陶瓷彩繪也具共性，兩者都同為毛筆繪制所需圖案，都要求講究色彩搭配和構圖的和諧與完整。

圖1 Fig.1

3 陶瓷裝飾中髹漆工藝的應用方式

傳統的髹飾工藝種類繁多，在《髹飾錄》中記載的髹飾工藝按具體細節劃分可達百多種工序，有雕髹、錐髹、金髹、犀皮等等?，F代漆藝家喬十光先生用淺顯易用的語言，將傳統的髹漆工藝進行分類如下：髹涂技法、磨繪技法、描繪技法、鑲嵌髹飾技法、刻填技法、變涂技法、堆塑技法八種技法。

3.1 髹漆工藝在傳統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髹漆工藝最早介入傳統陶瓷裝飾技法可追溯至新石器時期，當時陶器是漆器的主要胎體，在古代出現兩次繁榮的局面。

第一次是在春秋戰國至漢代，這個階段介入表現形式為陶胎漆衣式，即以通體髹漆為主，描繪紋樣的形式。

色漆為極易獲取的礦物顏色，裝飾方式基本覆蓋了陶瓷材料的面貌，沒有刻意呈現陶瓷材料的特點。在這個階段出土了大量漆和陶瓷結合的作品，如(圖2)戰國時期幾何紋漆衣陶蓋豆，通體髹飾黑漆，用白色繪幾何紋，形式是通體罩漆；漆產業在春秋戰國至漢代發展迅速，出現了鑲嵌螺鈿等金屬體髹飾等形式。至東漢末因陶瓷產業的興起，漆產業開始出現衰落跡象，到隋唐漆繪陶器的制品及其稀少。

明清時期，出現了一種以紫砂為胎體，表面結合雕漆和漆繪的工藝，稱為“漆砂器”。這是我國髹漆工藝介入陶瓷裝飾的第二次繁榮時期，有紫砂雕漆、紫砂漆衣的裝飾方式。紫砂雕漆式是指，在燒成好的紫砂胎上，髹涂數層紅色色漆，層數甚至高達數百層，然后用刻刀剔刻出紋樣的工藝。紫砂胎上髹紅漆雕刻的山水人物壺是此工藝的代表，如(圖3)。所謂紫砂漆衣是在紫衫胎體上髹涂色漆、描金、彩繪的形式裝飾紫色胎體，具體工藝為在紫砂胎上整體髹涂黑漆，用描繪技法繪制圖案。如(圖4)清代乾隆描金菊花紋樣壺，先在壺身通體髹飾黑漆，在用金描繪盛開帶枝菊花和彩蝶的紋樣?？傮w而言，陶瓷與漆的結合在春秋戰國秦漢作品較多，在清代的紫砂器上的漆工藝髹飾品最為華貴，整體的裝飾形式是忽略的陶瓷本身的特點，將漆材料通體覆蓋陶瓷進行裝飾。

圖2 Fig.2

3.2 髹漆工藝在現代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現代陶瓷與漆結合有兩種方式的出現，一種是漆與陶瓷通體結合的方式。以陶為胎體，考慮陶瓷的造型，在陶胎上用漆進行裝飾，對傳統漆和陶瓷結合的繼承與發展，創作的作品以漆材料整體覆蓋陶瓷表面，以臺灣賴作明、李幸龍、陳鏡等人為代表。如(圖5)李幸龍作品《春日凝妝》，在綠泥紫砂胎上髹涂紅色、藍色色漆，然后用描漆工藝描繪紋樣，紋樣形式是基于傳統基礎上的重構，具有濃厚的傳統意味。

另一種介入形式將髹漆工藝作為陶瓷的一種裝飾方法去探究。以髹漆工藝裝飾陶瓷的局部，是與漆陶最大的不同。介入的髹漆工藝也很豐富，有髹涂工藝、研磨工藝、描繪工藝、鑲嵌工藝和金繕等形式。

圖3 Fig.3

圖4 Fig.4

圖5 Fig.5

髹涂工藝是以單色漆介入陶瓷局部裝飾，利用漆獨特的顏色與陶瓷的釉色形成很好的對比和融合。如(圖6)，陶瓷局部髹涂棕色色漆，與部分的白釉融合一起，在光照下，呈現出不同的材質質感對比，整體協調自然。

研磨工藝是在陶瓷胎體上用引起料紋或者髹涂不同厚度色漆，或者打金膠、后罩透明漆，磨出不同的色彩和凹凸不平的肌理感。如(圖7)中南大學張志剛作品：用青釉加滾珠起漣漪變涂研磨的形式，用單的青釉與豐富的色漆和滾珠紋形成很好的對比。

描繪工藝是用色漆或者金銀彩直接描繪在已經推光好的漆面上，畫完即可。因材料和技法的不同分為四類：彩繪、描金、暈金和金銀泥彩繪。如(圖8)是青花的描金工藝介入陶瓷裝飾，陶瓷潔凈雅致的白色和漆純正的黑形成很好的對比，一朵花卉一半采用青花的裝飾方法進行描繪，一部分用描金的工藝在靜謐的黑漆上描繪，呈現雍容華貴的審美趣味。

圖6 Fig.6

鑲嵌工藝是指漆具有黏性性能，可以將材料粘貼或者鑲嵌在器物上。鑲嵌工藝的發展也是其鑲嵌材料的發展，古代以螺鈿、玉石、骨石為鑲嵌形式，在現代出現了一種蛋殼鑲嵌材料，極其流行于當今的漆藝術創作中，這種髹漆工藝也開始在陶藝作品中運用。如(圖9)梁遠的“墻高”作品是蛋殼鑲嵌和髹涂色漆的兩種方式介入陶藝創作，屬于塊面形式的介入，因黃色胎體和紅漆的相似語意較低，他以白色蛋殼鑲嵌做過渡，在蛋殼部分髹黃漆，與黃色胎體形成了很好的呼應，用蛋殼也鑲嵌更好的表達出了創作者的意圖。

“金繕”一詞源于日本，是將破損的瓷器黏貼起來，髹涂黑推光漆或者紅推光漆，然后用金漆或者金箔修飾。這種修補破損的瓷器的方式，是惜物心理傾向的強化應用，表達了世間萬物的缺陷性和不恒定性。如(圖10)韓國的樸鐘勳，在陶藝創作時喜歡將完好的陶藝作品故意摔碎，然后用金繕的方法進行修復，創造出獨特的作品形式。

圖8 Fig.8

圖9 Fig.9

圖10 Fig.10

4 結 語

髹漆工藝的介入擴展了陶瓷裝飾的藝術語言，介入的形式是多樣的、廣泛和精深的。從新石器時代走來的陶漆結合有著廣泛的應用可能，髹漆工藝介入陶瓷藝術的過程產生新的審美價值，期待著陶瓷藝術家們重新審視、挖掘與開拓，為陶瓷藝術創作提供更加豐富的藝術表現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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