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莉
這一周,我給住院的老媽陪床。
老媽隔壁33床是位比我還小兩歲的妹子,因為頻繁的胳膊發麻兼發低燒而住進了神經內科。她整個人在醫院從頭捋到腳,也沒查出啥毛病來。病人心里急躁,脾氣就大,偏偏她男人也是倔驢一條,夫妻兩個待在一起就開打。昨天下午兩口子鬧矛盾,男人罵了女人,女人讓他滾,男人就真滾了,晚上都沒回來陪床。我很開心終于睡了一個沒有呼嚕的晚上。
今天一大早,女的下樓溜達吃早餐,男人急火火來了,等,不見人,起身出去找女人。逛了一圈回來,女人未回,又出去找。幾次三番,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黃島三十一度的有太陽的天,不亞于濟南的三十六七度,男人幾圈下來,便汗流浹背氣急敗壞起來。女人終于早飯畢,溜溜達達回到病房。另一位早已摸透他們脾氣的病友趕緊打圓場:看看,回來了,你對象一大早就來了,找了你好幾圈了,急壞啦。33床病人沒好氣地:我就是為了不讓他找著才出去的!33床的男人一聽就怒了:誰屑找你呢,我都不屑來!女人也怒:那你來干什么?男人火也不?。何襾硎菫榱税涯闩鋈?,治什么治,不治了!33床女人嘟囔著罵了一句,我沒聽清,然后聽她繼續數落男人:看你個熊樣兒,耷拉著個餅子臉!33床男人高聲嚷:你愛看不看啊,我還蟹爪子臉嘞!我們幾個看客面面相覷,極力忍住不笑出來。33床女人凜著臉翻身上床躺下,還沒來得及回嘴,男人又咧咧說:這日子過的,真沒法。女人說:沒法過,沒法過就離婚??!
今天下午晚些時候,33床辦出院了,不是治愈,而是因為醫院已經請了各科專家會診,仍然查不出病因,束手無策,再待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已和好如初的兩口子計劃去北京協和繼續問診。33床男人打好包,女人和我們一個一個告別,相互祝愿。出門前男人斜挎好自己的包,左胳膊夾起打地鋪的塑料墊,左手拎起女人的背包,右手抓過來兩大袋子衣物,剩一個空盆子讓女人端著,興致盎然地說:下一步,要朝北京進發啦!那樣子,不像是去治怎么也查不出的病,而是要去旅游或者是會友。
婚姻一定是兩口子兩個人長期的相互滋養,不管是齊眉舉案,抑或是平淡如水,再或者針尖對麥芒、天雷勾地火,每一種都可能是婚姻中夫婦兩人的相處之道。那么,哪一種模式才是美滿的呢?縱然齊眉舉案,有時也不和,而所謂的這33床的相愛相殺,那種相互貶損相互謾罵相互折騰,一定也有一種棋逢對手般的快感吧,因為每一次落子都是一次身心的高潮啊。
天熱,生病的人焦躁上火,陪床的也不容易。我這個菜鳥看護,下午輪椅推著老媽從十三樓下三樓去做B超,到了服務臺排上隊了才發現沒拿住院的醫療卡。把老媽放好又飛奔回十三樓,氣喘吁吁取卡后再沖回到老媽處,急火火辦好預約推著老媽在迷宮里轉悠半天終于找到第9B超室,剛到門口就聽見大夫喊老媽的名字了。老太太手腳不利索啊,挪出輪椅再爬上床,大夫的臉已經拉了下來:你不會把輪椅推到床前嗎?弄的上床這么費勁!我只好賠笑。
左側臉右側臉照完,我把老太太慢慢扶起來,小心翼翼問大夫:大夫,需要我等結果么?大夫不耐煩:不用!我不識好歹地又問:那還需要我來取結果嗎?大夫的臉已經拉成了名副其實的餅子臉:不——用,說——了——不——用!心里已經變成了蟹爪子臉的我,依然笑嘻嘻地跟大夫道謝后再出門。多熱的天啊,病人不易,陪床不易,醫生也不易啊。就如查不出病因的家有癱瘓老母要照顧連空調都沒裝昨天才剛剛買上個電風扇的33床,雖然日子過成了餅子臉和蟹爪子臉,那不也是要興致勃勃地有希望地過下去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