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 維
一幅書畫作品完成后,落款用印,才算是完整的藝術作品。落款講究,鈐印得當,能夠使作品更加完美;相反,落款鈐印不得當,再好的作品也大打折扣。正如潘天壽先生曾說“中國印章的朱紅色,沉著、鮮明、熱鬧而有刺激力”,又說“印章在畫面布局上發揮著極大的作用”。古人把篆刻與書法、繪畫相提并論,稱為“金石書畫”,這是恰如其分的。
古代書畫家對款印極為講究。清代鄭績在《夢幻居畫學簡明》中說:“每見畫用圖章不合所宜,即為全幅破綻。或應大用小、應小用大,或當長印方,或當高印低,皆為失宜。凡題款字如是大,即當用如是大之圖章,儼然添多一字之意。畫幼用細篆,畫蒼用印古,故名家作畫必多作圖章,大小圓長、自然石、急就章無所不備,以便因畫擇配也,題款時即先預留圖章位置,圖章當補題畫之不足,一氣貫穿。不得題款字了字,圖章了圖章。圖章之顧款,猶款之顧畫,氣脈相通。”這段話說明了落款、鈐印理應與作品相呼應,如此才能增添書畫的精神和韻味。
一般來說,一個書畫愛好者至少需要準備三方印章,第一方是姓名章,姓名章以白文為宜。大小應與落款文字的接近,常常略小于款文。另一方為齋號章,古人一般都有個號或者齋號,以表達藝術的追求或人生的志向。這類印章通常刻成朱文,與姓名章配合起來用,一白一朱,形式上有變化,風格上要求統一。除了姓名章和齋號章之外,畫面上通常還需要一方閑章,最常用的印章則是引首章,引首章通常為長方形。文字上下排列,字數多少不限,多為二至四字。內容一般為表達作者情懷、志趣的詞句,如“積古”“歸真”等,另外吉語印也很適合作為引首章,比如“安且康”等。引首章因置于畫面上方,分量不宜太重,故形式多為朱文,偶見白文,也多為滿白文,使印面中留紅分量較少。
除此三方“必備章”之外,壓角章也是常用到的。壓角章一般略大一些,形制多為正方形,另外,略接近于正方形的長方形也是不錯的選擇,穩重又大方,常蓋在畫面下方邊角處,可用于平衡畫面的重心,又能起到很好的穩定效果。
一幅畫上如果備了這四方印章,基本就比較齊全了。但是印章的大小往往和畫面相匹配,大畫用大印,小畫用小印。因此一個書畫家僅僅有一套是不夠的。
自宋代以來,書畫作品上常有被蓋上收藏印的傳統,這種形式被當代書畫家接受并吸取,也常常在自己的作品上加蓋不同形式不同內容的印章用以豐富畫面,協調平衡,這往往起到不錯的效果。但是,印章的使用也不是隨心所欲的,需要尊重美和簡潔的原則。
就印章的具體使用而言,應遵循如下原則:
首先,印章大小適宜,位置合理。姓名章太大則過于搶眼,喧賓奪主,太小又無法起到相應的分量;在位置上,應通觀全局的章法,在該鈐處鈐,如此方能使作品錦上添花。
其次,選用篆刻水平高的印章。一幅書畫作品主體藝術水平高,而用印水平較差,就直接影響作品的整體檔次,這一點必須引起書畫家的注意。水平低的印章不但對作品起不到美化作用,反而會畫蛇添足。因此書畫家應該提高對篆刻藝術的鑒賞水平,如此方能在用印上為作品加分,使作品增色。
再次,印章風格應與書畫作品風格相近。現在常能見到有些工筆畫用大刀闊斧的印章,又有些盈丈潑墨作品反用元朱文細篆,使作品效果大打折扣,此乃病作,不可取也。因此,書畫家在選用印章時應根據自己的作品選擇合適的印章風格。比如,鄧散木風格篆刻適用于拙重的作品,不適于用于柔美;齊白石風格篆刻適用于的豪放的作品,不適于用于典雅;趙之謙風格篆刻,適用于柔美的作品,不適于用于豪放。
中國繪畫自文人介入以后,形成了詩、書、畫、印相統一的面貌。因此,畫面上的篆刻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整幅作品格調的高低。而閑章除了水平的高低之外,其內容也往往成為評判一個畫家境界高低的因素。關于閑章的內容,韓天衡先生總結歷代書畫閑章,曾將其分為詩詞、文句、箴言、吉語、記事、寓意、述志、誡諫、紀年、履歷、生肖、鑒賞收藏、世系、自嘲自謙、布告昭示等十五類,這說明閑章包羅萬象,不拘一格。不少初涉書畫的愛好者,往往不知如何擬閑章內容,或可以此分類為思路。
當然,閑章中也不乏大量生動有趣的例子。著名畫家傅抱石因喜酒后作畫,故刻有一方“往往醉后”。而在所繪的唐人詩意圖中又鈐有一方“不及萬一”,體現了畫家謙虛的精神。當代篆刻家魏杰先生因早年居陋室,冬日室中滴水成冰,故號冰齋,并以之入印,有憶苦思甜之意。
吳昌碩先生在《西泠印社記》中寫道:“書畫至風雅,亦必以印為重,書畫之精妙者,得佳印亦生色”。特別是在當今書畫藝術活動不斷發展的時期,如何用印,用好印,也成為書畫家以及收藏愛好者必須十分關注的問題。

人間有味是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