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朝核問題路在何方

高浩榮

2017年以來，朝鮮半島局勢總體維持脆弱的平穩。喧囂一時的所謂“4月危機”“8月危機”沒有變成現實，世人為之慶幸，而朝鮮在擁核道路上越走越遠，朝美之間的對峙日益嚴重，朝韓之間的完全隔絕，使半島局勢時時處于“是戰還是和”的危機中，令世人憂慮重重。2017年即將過去。僵持不下的半島局勢能否在新的一年尋找到解決之道，成為一個世界性的課題。

朝鮮致力于完成國家核武裝化目標

截至2017年11月，朝鮮進行了18次各種類型的彈道導彈試射，尤其是5月的火星-12中遠程彈道導彈和7月的火星-14洲際彈道導彈的試射成功，以及9月的可搭載在洲際彈道導彈上的氫彈試驗（第6次核試驗）成功和11月的火星-15洲際彈道導彈試射成功，使朝鮮更自信其“戰略地位已經發生根本變化”，“有核國家地位”已經不可動搖。因此，朝鮮拒絕一切“以無核化為條件”的對話談判，哪怕是中俄提出的“雙暫停”和“分步走”建議，朝鮮現在也不予考慮。朝鮮官方多次表示，“只要美國的敵視朝鮮政策與核威脅持續不斷，不管別人說什么，朝鮮絕不會把自衛性核遏制力擺在談判桌上，也不會在強化核力量的道路上退讓半步”。朝鮮媒體則把讓朝鮮棄核形容為“煮熟的雞蛋孵出小雞”一樣的癡心妄想。

2017年9月3日，朝鮮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舉行會議，討論了勞動黨“七大”（2016年5月召開）提出的“作為實現國家核武力化完結階段目標的一環，進行搭載在洲際彈道導彈上的氫彈試驗”問題并通過了相關決議。朝鮮9月3日的第6次核試驗正是依據這一決議進行的。這次會議首次提及了“國家核武力化完結階段目標”。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在9月2日視察核武器兵器化工作時，要求核武器研究所“開展總突擊戰，以完成國家核武力化結尾階段的研究開發工作”。9月15日，金正恩指導火星-12導彈試射時又表示，朝鮮的“國家核武力化幾乎到達終點”，“要舉全國之力直到勝利結束”。

朝鮮何時“勝利結束”國家核武裝化，外人不得而知。不過，朝鮮領導人及媒體的表態則預示著在今后一段時間里，朝鮮還可能進行新的核試驗和彈道導彈試射，以形成對美國本土的實際威懾力，實現金正恩提出的“與美國實質性的力量均衡”目標。同時，這些表態也似乎暗示朝鮮有可能在某一時刻宣布“到達終點”。若如此，朝鮮核導問題可能會呈現另一番景象。

朝美之間的相互威脅有增無減

2017年以來朝美之間的相互威脅可謂達到前所未有的強度。美韓2017年3月舉行的為期2個月的“關鍵決心”和“禿鷲”軍演，以及8月舉行的為期半個月的“乙支自由衛士”軍演，不僅動用了航母打擊群、核潛艇、戰略轟炸機等戰略武器，演習內容也更具針對性和攻擊性。

除了這些所謂“例行的”聯合軍演外，2017年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美韓海軍的聯合軍演特別頻繁，且都有航母戰斗群參與其中。

10月中旬，美韓在半島東部和西部海域舉行了“高強度”聯合軍演，動用了40多艘水面艦艇和潛艇，以及聯合之星偵察機、FA-18大黃蜂戰斗攻擊機、MH-60R海鷹反潛直升機、H-64E阿帕奇武裝直升機、A-10雷電反坦克攻擊機等大批戰機。里根號核動力航母參加了此次演習。航母戰斗群麾下的核潛艇還搭載了執行“斬首行動”的美軍特種部隊。

11月中旬，美國海軍里根號、尼米茲號和羅斯福號3艘航母以及11艘宙斯盾驅逐艦在韓國東海（日本海）的“美韓作戰區域”與韓國海軍舉行聯合軍演。韓國也派出7艘艦艇參與演習。演習的科目包括防空作戰、海上監視、近程協作、海上補給等。3艘美國航母集結參與同一演習是10年來的第一次，上次3艘航母一起演習還是2007年的事情，且是在關島附近海域舉行，離朝鮮半島尚有相當距離。美韓軍方解讀稱，這次演習“意在韓美同盟基礎上提高延伸威懾的執行力度，以遏制朝鮮的核導挑釁，并展現在發生緊急情況時以壓倒性軍力打擊朝鮮挑釁的堅強意志及高度的軍事戒備態勢”。韓國媒體的解讀更為直截了當：這是對朝鮮發出的“嚴重警告”。據報道，12月上旬，美韓還將舉行有230多架戰機和1.2萬多名美國海軍、海軍陸戰隊參加的聯合海空演習。

除了軍事演習之外，美國總統特朗普、國務卿蒂勒森、國防部長馬蒂斯等高官多次表示“所有選擇都擺在桌面上”，暗示對朝動武的可能性。馬蒂斯9月18日向媒體透露，“美軍有專門針對朝鮮的軍事行動方案，確保首爾在戰時不會陷入重大危機”。美國防部9月23日發表聲明稱，美軍2架B-1B戰略轟炸機在6架F-15戰斗機的護航下飛抵朝鮮東部海域的國際空域執行飛行任務。這是本世紀以來美國轟炸機和戰斗機抵達軍事分界線以北最遠的距離，表明美國“已做好準備運用一切軍事能力捍衛本土和盟友安全”。美國最新的一項舉動是11月20日在時隔9年后把朝鮮重新列入“支恐國家”名單。

美國的這些言行嚴重刺激了朝鮮敏感的神經，也使朝鮮更加確信其擁核路線“無比正確”。朝鮮2017年以來頻頻試射導彈并進行核試驗，除了完成國家核武力化“最終目標”的需要外，也含有反擊美國不斷強化武力威脅的成分。8月8日，就在美韓“乙支自由衛士”演習即將舉行之際，朝鮮以“人民軍戰略軍發言人”的名義宣布，朝鮮軍方“正在慎重研究用火星-12中遠程彈道導彈對關島周邊進行包圍射擊的作戰方案”。這個發言人還公布了用4枚火星-12導彈進行“包圍射擊”的具體方案。發言人透露，“包圍射擊作戰方案”是根據金正恩的指示進行研究的。金正恩在評估亞太地區美軍軍事行動性質時表示，“美國整天胡作非為，在敏感地區專事不適當的軍事行動，使得朝鮮周邊水域和太平洋沒有一天安靜的日子。要考慮采取強有力的、有效的行動方案，壓制和牽制美國的侵略行動”。對關島進行“包圍射擊”由此擺上桌面。雖然這一“作戰方案”最終在金正恩“再看看美國的態度”后沒有付諸實施，但由此也可看出朝美對抗的激烈程度。endprint

朝美之間的“舌戰”也是相互威脅的組成部分，而且2017年以來的“舌戰”尤為激烈。特朗普8月聲稱朝鮮將面臨“烈焰怒火”，9月在聯大演講中表示將“徹底摧毀朝鮮”。朝鮮則罕見地以金正恩的名義發表聲明，咒罵特朗普為“老瘋子”，表示將對特朗普的言論“采取與之相應的史上最高級別的超強硬應對措施”。朝鮮外相李勇浩認為特朗普已經對朝“宣戰”，并表示朝鮮“有權采取包括擊落美國轟炸機在內的反擊行動”。隨著“舌戰”升級，雙方作出誤判的可能性增大，“舌戰”變為“實戰”的可能性也在增大。

朝韓關系處于完全隔絕狀態

半島局勢緊張與否以及緊張的烈度如何，一定程度上取決于朝韓關系。韓國總統文在寅5月上臺后，朝鮮曾對這位具有進步色彩的新總統寄予一定的期望。但是，隨著文在寅6月訪美以加強韓美同盟，并積極推動和參與聯合國安理會通過對朝制裁決議，把朝鮮棄核作為改善韓朝關系的前提條件，與美國一起不斷舉行針對性極強的聯合軍演，朝鮮逐漸失去對文在寅政府的期望。

朝鮮認為，文在寅政府執行的是“沒有樸槿惠的樸槿惠對抗政策”，其提出“制裁與對話并行”“民間交流合作”只是一個幌子，是“欺騙輿論”，為自己“涂脂抹粉”，實際上積極追隨美國的對朝扼殺政策。朝鮮認為“制裁與對話”不能并行，文在寅提出的“先凍結，后對話”的“兩階段”方案，與美國的“先棄核，后對話”實質一樣，都是要求朝鮮率先行動，不符合“行動對行動”原則。朝鮮認為，朝核問題是朝美之間的事情，與韓國無關，朝韓關系與核導問題“沒有任何關系”。朝鮮《勞動新聞》曾發表評論說，朝韓關系惡化“原因不在于核問題，而在于南朝鮮統治者以核問題為借口，積極參與美國扼殺朝鮮的活動所導致的”。評論說，韓國當局“不顧這一事實，不分青紅皂白把解決核問題作為改善北南關系的前提條件，與外部勢力合謀加緊反朝的制裁施壓，是決不能容忍的”。由此可見，文在寅的“制裁與對話并行”和“兩階段”方案，與朝鮮的立場相距甚遠。

正是由于朝韓在核問題上的立場相距甚遠，雙方的關系2017年來毫無進展。朝鮮拒絕了韓國7月提出的軍事會談和紅十字會談的建議，拒絕了文在寅7月提出的“柏林構想”，拒絕了韓國政府2017年以來批準的130多個民間團體的南北交流計劃。雙方嚴重的互不信任和完全隔絕的狀態，加劇了半島的緊張局勢。

解決半島問題路在何方

朝鮮半島局勢一年來的演變顯示，半島正日益逼近危機的臨界點。解決半島危機的方法有3種：一是制裁施壓，迫朝就范；二是軍事打擊，摧毀朝鮮；三是和平談判，各得其所。

制裁施壓的方法已經被事實證明是無效的，朝核問題是在制裁施壓下產生的，也是在制裁施壓下快速發展起來的。單靠制裁施壓只會引起更強烈的反彈，就像彈簧一樣，壓力越大，反彈力越強。從1993年朝鮮宣布退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起，至2017年9月朝鮮進行：6次核試驗止，聯合國安理會先后通過了11個涉朝決議，制裁力度越來越大，然而并沒有迫使朝鮮就范，反而促使朝鮮加快核導研發的步伐，日益接近“最終目標”。

一年來，軍事打擊的聲音時有冒頭，盡管美國把軍事打擊的選擇放在最后，但并沒有放棄這種選擇。美國一直宣稱“所有選擇都擺在桌面上”就是一例。美國不斷在半島周邊地區大搞軍事演習，炫耀武力，擴大在韓國部署戰略武器等，也都帶有動武的味道。但是，軍事打擊的后果將是各方都難以承受的。對于這一點，有關各方都十分清楚。韓國總統文在寅多次表示決不允許半島發生第二次戰爭，“沒有韓國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在半島開戰”。這說明，軍事打擊的手段不僅行不通，也難以為國際社會，包括美國的盟友所接受。

隨著半島局勢越演越烈，和平談判的呼聲也在日益高漲。中俄7月就半島問題發表聯合聲明，提出實現半島無核化的現實路徑，正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關注和支持。隨著時間推移和局勢的惡性循環加重，中俄提出的“雙暫停”倡議、“雙軌并行”思路和“分步走”方案正日益被證明是正確的，是切實可行的。韓國文在寅政府雖然表示當前不是對話的時機，而應加大制裁施壓力度，但仍然堅持必須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就連特朗普也曾表示愿在“合適情況下”與金正恩會面。美國國務卿蒂勒森2017年來也多次作出“四不”承諾，即“不推翻朝鮮政權，不顛覆朝鮮制度，不促進半島統一，不越過三八線侵略朝鮮”，主張用對話方式解決問題，并表示美國和朝鮮有兩三條對話渠道。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的涉朝決議，也都包括通過對話和平解決問題的內容。

解決半島問題路在何方？就在和平談判。多年來的事實證明，和平解決半島問題，一要有誠意，不能夾帶私貨；二要有行動，不能空談；三要有耐心，不能意氣用事；四要不斷探索新思路，不能墨守成規。

責任編輯：劉靖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