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貨幣與美元霸權

李文增

世界貨幣及其歷史沿革

世界貨幣是貨幣超越國內流通領域，在世界市場上充當一般等價物，執行世界貨幣職能的貨幣。世界貨幣是隨著商品生產和交換的發展而產生和發展的。世界貨幣除作為價值尺度之外，還是國際支付手段、購買手段和財富的國際轉移手段。

依據國際金融和貨幣銀行學的基本原理，我們可以把世界貨幣的職能分為四種：一是價值尺度職能，主要發揮衡量和表現一切商品價值大小的作用。這是世界貨幣本質的體現，能表現國際貿易中的商品價格。二是支付手段職能。主要在國與國之間以及不同國家的企業之間的經貿活動中發生了相互的債務關系時發揮作用。即在國與國之間以及不同國家的企業之間的經貿活動的債務關系中，往往通過相互抵消來進行，對于抵消后的差額，則利用真實的貨幣作為最終的結算手段來償付。發揮世界貨幣最常用的職能支付手段，以平衡貿易差額。從國際經貿的實踐來看，對外貿易帶有雙向的性質，即每個國家或地區既輸出商品也輸入商品，而且主要以信用方式進行。因此，這時，世界貨幣就執行著國際支付手段的職能了。三是購買手段職能。即當國與國之間以及不同國家的企業之間沒有正常的信用關系，雙方的經貿只能直接動用現金貨幣結算方式，即現金貨幣被直接用來向國外購買商品時，它就發揮著國際購買手段的職能。特別是由于意外事件（如戰爭、災荒等）使不同國家或地區之間的正常商品交換受到突然干擾，平衡遭到破壞，致使一國或地區不能進行相互抵扣，而不得不直接大量采取購買手段以購買別國或別地區的商品。四是轉移手段職能。當把財富從一個國家轉移到另一個國家時，由于各種原因，不能或不適于以商品形式實現，而要以貨幣形式進行時，貨幣就充當社會財富的化身，借以實現財富的國際轉移。例如，戰敗國向戰勝國支付貨幣賠款，一國或地區向其他國家或地區提供貨幣貸款，或資本家將貨幣資本從國內轉移到國外等，均屬此類。

我們從國際金融史上來看，19世紀，金、銀都曾發揮過重要的世界貨幣職能作用。以后，隨著金本位制的普遍建立，黃金取得了主導地位，充當了主導性的世界貨幣。在金本位制下，黃金既在國民經濟中發揮國內貨幣的作用，也在國際經濟貿易關系中發揮世界貨幣的作用。國際收支的差額用黃金來抵補，構成國際儲備貨幣的也只有黃金。黃金可以自由輸出輸入，而且一個國家的貨幣可以按固定比價自由與黃金兌換。至于不能兌現的紙幣，本身沒有價值，在世界市場上充當世界貨幣一般是無效的。

國際金融史還表明，由于黃金充當了世界貨幣，就產生了貨幣的兌換與匯率以及黃金的國際流通問題。貨幣兌換成了國際經濟貿易中的必要因素。為了在對外經濟貿易中進行支付，就要將本幣與外幣相兌換，或用各種貨幣同充當世界貨幣的黃金相交換。由于貨幣作為世界貨幣時失去其地方性，都歸結為一定的黃金量，因而一國或一地區的貨幣可以用另一國或另一地區的貨幣來表現。各國或地區貨幣以它們相互的黃金含量之比為基礎，形成一定的兌換比例，即貨幣匯率。一國或一地區貨幣對黃金以及其他國家或其他地區貨幣兌換比率的穩定，是國際經濟貿易正常發展的重要條件之一 。為此要求各國或地區貨幣對世界貨幣維持一個穩定的比價，而且可以自由兌換，即本幣能夠隨時兌換一定量的黃金。

世界貨幣在國與國或地區之間進行支付，引起了黃金的國際流通。它隨著各國或地區國際收支與匯價的變動而不斷地從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轉到另一個國家或另一個地區。這種流動是自發的，取決于國際政治、經濟領域的狀況和各個國家或地區對外政治、經濟聯系的狀況。前者是后者的反映，又受后者影響。但黃金作為世界貨幣在國際上的流通同它作為商品在國家或地區之間的移動性質不同。例如，產金國把它所生產的黃金出售到國外時 ，黃金是作為商品輸出的，而不是作為世界貨幣發揮作用的。為了實現黃金的國際流通，每個國家或地區必須保有一定的黃金儲備。一個國家或地區的黃金儲備既是它的世界貨幣的準備金，又是國內流通和銀行券兌現的準備金。黃金儲備的上述兩種機能之間互相矛盾，當它用于國內流通時，就會影響它作為世界貨幣準備金的機能；當它用于國際流通時，又會影響其國內準備金的機能。當某一國家或地區停止黃金在國內流通之后，黃金儲備就只執行世界貨幣準備金的機能。

世界貨幣是實現國際經濟貿易聯系的工具，隨著世界市場的發展，世界貨幣把世界各國及各地區的經濟逐漸聯結起來。它促進了國際經濟聯系的擴大與發展，從而也促進了世界經濟的發展。與此同時一些帝國主義國家利用世界貨幣，實施對外擴張和掠奪。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絕大部分貨幣黃金落入了美國和英國手中。而其他國家則缺乏必要的黃金以進口所需的物資。為了使資本主義世界經濟的機制重新運轉起來，1922年在意大利熱那亞國際經濟會議上確定：以可同黃金兌換的英鎊、美元與黃金一起構成各國的國際儲備，并在此基礎上建立金匯兌本位制。這是英鎊、美元成為世界貨幣的開始。這兩個國家也以此為手段，實施進一步的對外擴張和掠奪。但不久后在 1929—1933 年資本主義世界經濟危機的沖擊下，各種類型的金本位制便宣告瓦解，繼而出現了各種貨幣集團和貨幣區，如英鎊區、美元區、法郎區等。在此階段，英鎊、美元、法郎成為當時有較大影響的貨幣，在一定區域范圍內發揮一定程度的世界貨幣作用。

在世界貨幣的發展中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現象，一是由于生產和資本的國際化日益發展，各國之間的經濟聯系日益擴大，與此相適應，在國際上流通的世界貨幣的需要量也急劇增長。而世界上黃金的生產量的增長遠遠趕不上國際流通對世界貨幣的需要，這就迫使人們使用非黃金的信用貨幣來行使世界貨幣的職能。二是資本主義各國發展不平衡規律的作用，少數經濟實力特別雄厚的帝國主義國家手里集中了巨額的黃金儲備，從而使其信用貨幣（在與黃金掛鉤的條件下）有可能經過協議在國際上被承認為國際支付手段和儲備貨幣。endprint

世界貨幣中的美元霸主地位之形成和演變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各國的政治經濟實力發生了極大變化，德、意、日法西斯國家是戰敗國，其國民經濟也損失殆盡。英國經濟在戰爭中也遭到重創，實力大為削弱。相反，美國經濟實力卻急劇增長，并成為世界最大的債權國。從1941年3月11日到1945年12月1日，美國根據 “租借法案”向盟國提供了價值500多億美元的貨物和勞務。黃金源源不斷流入美國，美國的黃金儲備從1938年的145.1億美元增加到1945年的200.8億美元，約占世界黃金儲備的59%，美國登上了資本主義世界的霸主寶座。美元的國際地位因其國際黃金儲備的巨大實力而空前穩固。這就使建立一個以美元為支柱的有利于美國對外經濟擴張的國際貨幣體系成為可能。布雷頓森林體系最核心的內容是美元與黃金掛鉤，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掛鉤，實行固定匯率制度。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雖然有助于國際金融市場的穩定，對戰后的國際經濟復蘇和發展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同時也使美元取得了“等同黃金”的地位，成為世界主要的國際結算工具。因此，也使美元在世界貨幣體系中的霸主地位得以形成。

然而由于戰后美國對外戰爭不斷（包括20世紀50年代之后先后爆發的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其國際收支連年出現逆差，財政連年出現大量赤字，使美元不斷貶值，加上布雷頓森林體系本身也存在嚴重的缺陷，最終不僅導致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而且使美國以美元為中心維護的在全球的經濟地位乃至國際經濟金融的霸主地位受到重挫。

美元霸權一直是美國的命根子。1972年美元與黃金徹底脫鉤，美元在世界金融的霸主地位遭到了極大的削弱之后，如何確保美元霸權這條命根子？美國政府想出了一條妙計，就是把美元作為國際原油市場唯一的定價和結算貨幣，這樣就可以保證世界對美元會有著大量的需求，屆時美元即使沒有黃金儲備撐腰，也可在國際市場大量流通。

1975年，“以自我為中心”的美國尋找到了與原油掛鉤的機會，即通過與歐佩克中的伊拉克、伊朗、沙特阿拉伯、委內瑞拉等原油出口大國多次磋商，達成了只以美元進行原油交易的協定，使美元成為國際原油計價和結算的貨幣。

這一招很厲害，即你可以不買美國貨，但你不可能不買石油，而你買石油就需要用美元。因此，美國在美元與黃金徹底脫鉤，在世界金融的霸主地位遭到了極大的削弱之后，通過在石油美元上做文章，從而使美國在一個較長的時期里繼續影響著世界經濟金融的發展進程。

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起，美元與石油緊密掛鉤，二者之間被畫上了無形的等號，任何想進行石油交易的國家必須要有足夠的美元儲備。因此形成了“石油美元”。

這種“石油美元”形成的資金規模之影響，在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就已得到初步顯示。從20世紀80年代之后，隨著國際油價走上了不斷攀升的軌道，“石油美元”規模日益擴大，到2005年已接近8000億美元。有關方面做過測算，歐佩克國家獲得的石油美元僅有40%左右用于進口其他商品，再加上非歐佩克產油國的石油美元盈余，使國際金融市場由此流入近萬億美元的資金。

這種巨額的石油美元，無論是對石油輸入國還是對石油輸出國，乃至對整個世界經濟，都有很大的影響。對石油輸出國家來說，由于石油美元收入龐大，而其國內投資市場狹小，不能完全吸納這么多美元資金，必須通過資本輸出方式在國外運用。對于西方工業發達國家來說，由于進口石油對外支出大幅度增加，國際收支大多呈巨額逆差。因此，工業發達國家為了改變這種不利狀況，往往通過建立或完善金融市場功能，促進石油美元回流，即由石油輸出國家回流到石油輸入國家，這就出現了石油美元的回流。

石油美元的回流，最初主要是流向歐洲貨幣市場、紐約金融市場、有關國家金融機構和國際金融機構，但最終由于美國是世界最大的石油進口國和最發達的國際金融市場，使相當大部分的石油美元回流到了美國。這對美國的經濟長期穩定持續發展是非常有利的，對美元繼續保持其在世界經濟金融的霸主地位發揮了重要作用。

正是因為如此，自20世紀70年代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來，美國與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達成一項把美元作為石油的唯一定價貨幣之“不可動搖”的協議時起，美元與石油緊密掛鉤。只要世界的原油還在用美元交易，石油本位的美元就不會垮。一旦美元換石油的權利受到侵害，美國為了維護其美元的霸主地位就不惜動用戰爭。

海灣戰爭就是一例，1991年1月美國借口伊拉克軍隊入侵科威特，動用以美國為首的由34個國家組成的多國部隊對伊拉克發動了一場局部戰爭。

2000年10月，薩達姆政權宣布，伊拉克的石油出口將“不用敵國貨幣——美元”而改用歐元，11月份又宣布使用歐元替代美元作為貿易結算貨幣。美國容不得薩達姆撼動建立在石油美元的美元霸權。因為一旦有了先例，那么石油美元結算就可能動搖。所以薩達姆雖然并沒有搞什么“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2003年3月20日美英聯軍還是繞開聯合國安理會大舉進攻伊拉克，推翻了薩達姆政權，并處死了薩達姆本人。薩達姆倒臺后，美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石油美元結算。

到2010年8月美國戰斗部隊撤出伊拉克為止，第二次海灣戰爭歷時7年多，盡管戰爭讓美國耗費巨大人力物力，但是在美國人看來，凡是挑戰石油美元本位的活動必須嚴厲打擊，以維護其所謂的國家利益。

世界貨幣中的美元霸權正在被逐步弱化

20世紀70年發生美元危機之后，美國利用美元和原油交易結算的關系，加之利用美國的軍事霸權，繼續維持了三十多年的美元霸權地位，然而自從2008年美國發生國際金融危機之后，隨著美國經濟地位的下降，美元霸權也在不斷受到挑戰而被弱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