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企業家精神論

宋文閣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激發和保護企業家精神，鼓勵更多社會主體投身創新創業。”這是黨的代表大會首次關注企業家精神，自然也引起了人們對新時代企業家精神的思考。什么是企業家精神？新時代企業家精神的特質是什么？如何培育新時代企業家精神？這些問題需要我們深入討論并給予回答。

新時代企業家精神的內涵特質

新時代企業家精神到底是什么？國有企業家精神是什么？民營企業家精神是什么？共同的特質是什么？

關于什么是企業家和企業家精神目前尚無定論，但一般認為，企業家這一概念由法國經濟學家理查德·坎蒂隆在18世紀30年代首次提出，即企業家使經濟資源的效率由低轉高，企業家是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核心力量；企業家精神則是企業家特殊技能（包括精神和技巧）的集合，企業家精神指企業家組織建立和經營管理企業的綜合才能的表述方式，是一種重要而特殊的無形生產要素，是一個國家產業競爭優勢的主要來源。

彼得·德魯克說。彼得·德魯克承繼并發揚了熊彼特的觀點，提出企業家精神中最主要的是創新，進而把企業家的領導能力與管理等同起來，認為“企業管理的核心內容是企業家在經濟上的冒險行為，企業就是企業家工作的組織”。世界著名的管理咨詢公司埃森哲，曾在26個國家和地區與幾十萬名企業家交談，其中79%的企業領導認為，企業家精神對于企業的成功非常重要。全球最大科技顧問公司Accenture的研究報告也指出，在全球高管心目中，企業家精神是組織健康長壽的基因。一致認為：企業家精神首先是冒險精神，冒險的驅動力是組織利潤。敬業是企業家精神動力，專注是企業家精神底蘊，誠信是企業家精神基石。雖然在不同時期、不同環境下，企業家精神有所不同，但是有一點永遠不變，即企業家精神是各種優秀元素的綜合體，是優秀企業家群體精神的展現。企業家精神更多體現在創新和社會責任，企業家精神的培育主要靠市場。

企業家精神具有共同的規律：企業家的認知能力。企業家在決策過程中使用的是基于直觀推斷的邏輯，而不是大企業經理階層利用的程序化的計劃決策。在不完全和不確定信息的復雜世界中進行戰略決策，使用直觀推斷方法可以簡化決策過程，使企業家的思考出現顯著的跳躍，由此產生各種創新成果。企業家的發現能力。這種抓住稍縱即逝機會的洞察能力主要取決于與市場貼近的程度、過去積累的經驗和對學習機制的自我強化效應，甚至可能與某人的先天稟賦有極為密切的聯系。這說明了企業家發現能力是一種難以模仿的異質性資源，是某些企業具有競爭優勢的根源。企業家的實現機遇能力。一般的技術知識專家不具備企業家所擁有的那種專業化的投資能力。企業家思想給予的方式是通過企業組織的方式來運作所發現的知識，或者是直接把所發現的知識在市場上出售。企業家的協調知識能力。也就是熊彼特所說的“新的資源組合”的形式，生產新資源有這么幾種情形：由企業家利用發明改革或革新生產模式，或運用一種未嘗試過的技術生產新商品，或用一種新的方法生產老商品，通過開發一種新的原材料的來源，或新的產品渠道，或通過重組形成一個產業。

黨的政策文件說。2017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這是中央首次出臺文件聚焦企業家精神。《意見》提出“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即弘揚企業家愛國敬業、遵紀守法、艱苦奮斗的精神，弘揚企業家創新發展、專注品質、追求卓越的精神，弘揚企業家履行責任、敢于擔當、服務社會的精神。這“三個弘揚”，實質上也是中國優秀企業家精神。

顯然，現有西方的關于企業家精神的學說與中央對于企業家精神的概括有諸多的不同。一是，《意見》對國有企業家和黨員企業家提出了特殊的要求。要求國有企業家“要自覺做履行政治責任、經濟責任、社會責任的模范”，要有“服務黨服務國家、服務人民的擔當精神”。黨員企業家“要自覺做遵守黨的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廉潔紀律、群眾紀律、工作紀律、生活紀律的模范”。這樣的表述在以往企業家精神研究中未曾出現過。二是，《意見》對民營企業家特別是年輕一代民營企業家提出要加強“理想信念教育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開展優良革命傳統、形勢政策、守法誠信教育培訓，培養企業家國家使命感和民族自豪感，引導企業家正確處理國家利益、企業利益、員工利益和個人利益的關系，把個人理想融入民族復興的偉大實踐”。三是，《意見》提出，企業家要積極投身國家重大戰略。例如，鼓勵企業家積極投身“一帶一路”建設、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等。

“三個弘揚”提出了一些中國優秀企業家精神與一般企業家精神不同的特點，但對于創新的認識，兩者還是非常一致，都認為創新是企業家精神最主要的特征。《意見》明確提出，要激勵企業家“將創新創業作為終身追求”。不同于其他國家，中國正在進行全面深化改革，這就要求中國的優秀企業家一定要具有勇于改革的精神。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企業家精神的思想。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企業家精神有著一系列重要論述，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多次論斷企業家及企業家精神。

2001年3月24日，時任福建省長的習近平參加省企業家活動日暨表彰大會上指出，我們要理解企業家、尊重企業家、愛護企業家、支持企業家。

2014年11月9日，在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上，面對來自數十個國家和地區的1 500多位工商界代表，國家主席習近平特別提及企業家精神，指出“我們全面深化改革，就要激發市場蘊藏的活力。市場活力來自于人，特別是來自于企業家，來自于企業家精神”。

2016年3月4日下午，習近平總書記參加全國政協十二屆四次會議民建、工商聯界委員聯組會時說：“要注重對年輕一代非公有制經濟人士的教育培養，引導他們繼承發揚老一代企業家的創業精神和聽黨話、跟黨走的光榮傳統。廣大民營企業要積極投身光彩事業和公益慈善事業，致富思源，義利兼顧，自覺履行社會責任。”廣大非公有制經濟人士要準確把握我國經濟發展大勢，提振發展信心，提升自身綜合素質，完善企業經營管理制度，激發企業家精神，發揮企業家才能，增強企業內在活力和創造力，推動企業不斷取得更新更好發展。

2016年7月8日，習近平在主持召開經濟形勢專家座談會時指出：“在錯綜復雜的國內外政治經濟形勢下，要實現更好發展，必須更好分析形勢和環境，更好把握戰略機遇期內涵和條件變化，更好把握宏觀經濟大勢，更好應對挑戰。為此，要加快培養造就國際一流的經濟學家、具有國際視野的企業家。”

2016年10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國有企業黨建工作會上指出：“對國有企業領導人員，既要從嚴管理，又要關心愛護，樹立正向激勵的鮮明導向，讓他們放開手腳干事、甩開膀子創業。要大力宣傳優秀國有企業領導人員的先進事跡和突出貢獻，營造尊重企業家價值、鼓勵企業家創新、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濃厚社會氛圍。”

2017年4月18日，習近平在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四次會議并發表重要講話，會議強調：“企業家是經濟活動的重要主體，要深度挖掘優秀企業家精神特質和典型案例，弘揚企業家精神，發揮企業家示范作用，造就優秀企業家隊伍。”

綜上，我們認為：企業家精神表明企業家這個特殊群體所具有的共同特征，是他們所具有的獨特的個人素質、價值取向以及思維模式的抽象表達，是對企業家理性和非理性邏輯結構的一種超越、升華。企業家群體獨有的顯著的精神特征就和其他群體特征區別開來，人們日常也把它看作是成功的企業家個人內在的經營意識、理念、膽魄和魅力，并以此標尺可以識別、挑選和任用企業家。

可見，新時代中國企業家精神除了《意見》提出的一些特殊要求，最主要的精神特征應該是創新精神、改革精神與開放精神，而這三個主要精神正是解決當前中國經濟問題、提高經濟增長效率、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最為重要的因素。

新時代如何培育企業家精神

擴大改革開放，為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生成提供思想保障

一是要認識培養企業家創新精神的重要性。各級黨委政府要切實認識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培養的重要性，把培育企業家創新精神列入重要議事日程。企業家是決策者、領導者、指揮者，更是創新者，是企業的靈魂，是企業發展的帶頭人。二是培育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生成文化環境。建立鼓勵創新、優勝劣汰的競爭機制，全面提升中國企業家的綜合素質。三是要加強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宣傳。大力宣傳新時代企業家創新精神，鼓勵企業家不斷創新、不斷進取、不斷貢獻。

強化制度創新，為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生成提供制度保障

一是要明晰企業家個人持股比例，提高企業家對企業的關切度，調動企業家的創新積極性，使企業家參與企業剩余利潤分配。二是要進一步優化企業法人治理結構，推動企業家形成合理的、穩定的報酬預期和任職預期，推動企業創新升級。三是改革國有企業家管理體制，取消董、監、高的行政級別，大力推進職業經理人建設。四是企業家精神是在充分自由競爭的市場環境中天然產生的，需要創造法治、公平、自由的競爭環境。國企與民企責任均等必須與權利均等相對應，為民企創造應有的社會、市場、輿論、法治環境，提供企業家精神發揚光大的土壤。

加強教育培訓，為企業家創新精神提供持續的創新動力

培育新時代企業家精神，要從改革培訓教育入手。一是加強國有企業負責人教育培訓，拓展國有企業企業家成長空間；二是改善營商環境，創立民營企業大學，營造民營企業家平等成長空間；三是依法保護企業家財產權和企業知識產權，企業家應當有雄才大略，有胸懷祖國、放眼世界的戰略眼光；四是高等學校要為培養新一代的企業家做貢獻，既要在企業機遇期果斷出手，也要能在企業發展中不斷創新，同時還必須要有自覺為人類社會發展盡責出力的意識和行動。

完善選拔激勵淘汰機制，為企業家創新精神的生成提供機制保障

一是立建企業家選拔機制，使真正有創新精神的人走上企業領導崗位，要在全社會公開招聘職業經理人。二是完善企業家激勵機制，鼓勵企業家創新活動。創新是以企業家冒險精神、承擔風險的能力為前提的，高風險才能得到高回報。三是強化動力機制，大力推進以混改為核心的國企改革，轉變國企內在機制。四是建立容錯機制，在法治范圍內給予更多寬松環境。五是建立保護機制，政府在市場公平、產權保護、經營環境方面給予更多的保護，嚴格區分企業家違規與合法經營之間的界限。六是建立社會培育機制，建立社會寬容和多元價值體系，鼓勵體制內具備企業家素質的人才積極向體制外雙向流動，形成全社會鼓勵創新、寬容失敗的企業家成長氛圍。七是建立競爭淘汰機制，優勝劣汰是市場經濟的基本法則，對于企業家來說既是壓力，也是動力。創新不是無原則冒險，通過市場的檢驗，使富有創新精神的人在市場競爭中生存下來，而不適應者則被淘汰，這樣有利于企業家創新能力的提高。

加強國企改革容錯機制的頂層設計，為國有企業家打氣兜底。

如中國石化集團原董事長傅成玉在2017年“兩會”發言中提到：“干得好的沒認可，干得不好有考核；有了爭議沒保護，出了問題要追責；干得多的毛病多，不干事的最快活。”國企內部滋生了“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提意見的”不良風氣。國企改革推進面臨的巨大困難，一個根本原因在于國企改革缺乏容錯機制的頂層設計。2017年5月發布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完善國有企業法人治理結構的指導意見》指出，建立必要的改革容錯糾錯機制。對國企而言，到了不改革創新就不能發展的關口，然而國企改革過程中，還面臨國有資產流失風險、“求穩怕錯”心理等因素的阻礙，因此建立容錯機制迫在眉睫。從這一角度出發，國企改革容錯機制實質上就是在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的前提下，一方面允許國企改革過程中的試錯，建立起合理免責機制，另一方面要警惕個人英雄主義“瞎折騰”，建立犯錯之后的及時糾偏機制。其一，通過容錯機制激勵改革當事人克服“求穩怕錯”心理。當前，一些改革面臨“中梗阻”“落地難”問題的主要原因是“求穩怕錯”心理作祟，擔心“做得多錯得多”，而改革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風順，一定會有失誤，對所有的錯誤一律懲罰會磨滅甚至摧毀改革者的積極性與創新性，而一律放任不管則會滋長腐敗之風，致使國有資產流失，因此需要一個完善的容錯機制來把握這個度。其二，利用容錯機制保護國企經營者正當權利，用市場化手段推進國企改革。過去評價國企經營者績效過度依賴報表所體現的公司經營與資產財務狀況，缺乏長遠的考核機制，容錯機制可以有效緩解這種弊端，在國有資產不流失的大前提下，放開政府對國企的過度管制，讓國企立足于長遠的改革與發展，激發出活力和創新力。第三，借助容錯機制及時糾正改革過程中的失誤。容錯機制不但可以激發地方政府官員和國企經營者的積極性，更重要的是可以建立一種預警和反饋機制，在出現改革失誤之前及時提供預警信號，在失誤一旦發生時及時給予反饋、及時糾偏。

建立國企改革容錯機制，首先需要頂層設計支持，建立起完善的決策監督機制。國資委要轉變國企監管職能，建立容錯機制的細則，明確容忍免責的范圍。確定免責的范圍要基于改革的出發點，對于有所作為、有所擔當、有所創新的改革，在不以犧牲國有資產為代價的前提下，要理解其實施過程中的意外因素，不予追究責任；對出于私心進行利益輸送、違法違紀擾亂市場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的，要予以嚴厲追究。同時，在容錯機制實施過程中挖掘并提拔一批敢為敢當的改革者，通過法人治理結構的完善，建立起職業經理人的良好成長環境以及科學評價機制，培育出有能力實現國企改革的職業經理人。

加強黨對企業家隊伍建設的領導，為壯大企業家隊伍奠定組織基礎。

堅持黨管企業家，是黨管人才的具體體現。壯大企業家隊伍，加強對企業家的黨性教育、宗旨教育、警示教育，加強企業黨建工作，使國有企業家發揚創新精神、守法律己精神，這不僅是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建設具有全球競爭力的世界一流企業所必需的，也會對民營企業發揮示范作用，將眾多的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引導到為社會做出更大貢獻的道路上來。

40年的改革開放激活了最初的企業家精神，讓企業家有了釋放才能、發揮創造力的空間與自由，讓這些人變成了社會財富的創造者、創新活動的實踐者。中國復興需要大批優秀的企業家，但不能把資本家混同于企業家。在新時代背景下，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轉變經濟結構，振興實體經濟，企業家應勇擔使命、主動作為，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企業家精神的重要論述，卸除思想負擔，發揚企業家精神，以更大的決心、更大的勇氣投身市場競爭，用其所打造的優質產品和服務，去為中國復興開疆拓土，為中國經濟發展持續注入新活力、貢獻新力量、體現新作為。

（作者系南京大學長江產業經濟研究院研究員，教授，管理學博士，應用經濟學博士后，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