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種動物能夠改變人類史,除了馬。從人類跨上馬背的那一刻起,文明的進程便以馬的速度在奔跑著。商貿通信、文化交流、征戰攻伐,無不依靠馬。綿延上萬里的古絲綢之路既是駱駝踩出來的,更是馬踏出來的。
六畜里面,馬最晚被馴化。但與其他五畜相比,馬重要得多,既是食物來源、生活幫手,也是戰爭利器、藝術圖騰,直到一百年以前,馬都是人們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最初,人與馬的關系十分單純,人從馬的身上獲取肉食、馬奶和皮毛,而馬則通過人的馴養不斷繁衍壯大,逐漸衍生出不同的種群。
在缺乏交通工具的年代,不同文明之間鮮少直接交流。然而,當一部分人跨上了馬背時,一切便統統都變了。最初跨上馬背的是古印歐人,他們發源于烏拉爾山到高加索山一帶,那是歐亞草原的西部,馬的故鄉之一。
與黃河流域的中國人、尼羅河流域的古埃及人以及兩河流域的古波斯人比起來,古印歐人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那里氣候干燥,冬季嚴寒,食物匱乏,沒有條件去發展足以讓人口生息的農業種植技術。光靠畜牧與捕獵所取得的收獲是很有限的,現實的逼迫讓古印歐人不可能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居住。尋找食物與生存空間,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他們在不斷地遷徙,尋找中偶然發現了馬的新功用——運輸,于是,一種新的文明誕生了。
馬除了作為運輸,到了冷兵器時代,馬也是最具機動性的戰爭工具,誰擁有足夠數量的優秀馬匹,誰就掌握了克敵致勝的法寶。所以漢武帝才那樣愛馬。引進良馬,組建騎兵,一直是武帝心里最重要的國策。
歐亞大陸的歷史上,曾出現過四次以上大規模的民族遷徙。不可否認,戰馬帶來了殺戮,但也帶來了文化的交融、思想的碰撞。柔然人帶去的馬鐙開創了歐洲近千年的封建制度,蒙古人攜帶的火藥更讓歐洲人走進一個全新的時代,阿拉伯人帶去的中國印刷術,為歐洲的啟蒙運動、知識普及提供了最好的傳播工具。因為馬,東西方文明進行了近距離的深入交流。
馬被運用于戰爭,其破壞力有目共睹,然而從另外一個層面看,馬的運用增加了人的活動范圍,也增進了世界各地不同文明之間相互溝通的頻率,從而催化出更加先進的文明形態。馬成了文化交流的“使者”。
綿延萬里的“絲綢之路”也跟馬有著密切的關系。公元前115年,張騫與他的使團用西域良馬將葡萄、苜蓿、石榴、胡麻帶回了中原,使漢民族第一次見識到新奇的西方物種。幾年后,汗血寶馬的到來進一步刺激了漢武帝向西遙望的決心,從而直接促成了東方文明與西方文明的政治、文化、經濟交流。東漢時代,洛陽的白馬寺是為了紀念一匹馱著經卷從西域歸來的白馬而建。唐朝初年,玄奘憑借馬的力量將厚重的佛經從印度帶回來,極大地豐富了中國人的精神世界?!段饔斡洝防锏陌堮R是一個隱喻,它既呼應了白馬寺的主角,也凸顯了玄奘坐騎的勞苦功高,它沉默、堅忍、犧牲奉獻,它的最終修成正果,喻示著古代中國人對馬的集體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