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闡微》老人婦兒眼病學術特點初探

繆馨

《眼科闡微》是一部學術特色鮮明，具有較高臨床參考價值的中醫眼科專著，成書于清代康熙年間，現傳世者有刻本、抄本兩種。作者馬化龍，字云從，山東淄青(現益都、淄川地區)人，自幼聰慧好學，早年熱心科舉，專攻儒術且聲名顯于一方，后累患目疾，幾近失明，中年幸得王覆萬傳《孫真人眼科秘訣》，遵其學理而選方用藥以自治，目疾遂得漸愈，故從醫而潛心眼科，臨床多年且療效卓著。晚年匯集臨床心得，在《眼科秘訣》基礎上著成《眼科闡微》。[1]

書共分四卷，其中卷二為“老年眼癥”，開中醫眼科專章論述老年眼病之先河；卷三除時行、常見眼病外，還著重根據婦女生理特點，論述了胎前產后及行經眼癥；卷四為小兒眼癥及看眼法、外用眼藥炮制方法等。該書內容豐富，理論精辟，方藥詳備，尤其在針對老人、婦女、兒童三大特殊人群眼病的診斷、治療方面，各具突出的學術特點：

1 老人眼病

老年人視物昏花，眼病多發，為歷代醫家所重視，但相關論述均散在分布于各文獻典籍，缺乏集中的系統深入探討。《眼科闡微》首開專章論述之先河，其學術觀點及治療方法亦獨樹一幟，值得高度重視。

首先，馬云從在對待老年眼病的治法方面，采取了十分謹慎的態度，反對臨床醫生因未能充分重視老年患者的生理特點而濫用攻伐重劑：“內服之藥，用除風散熱、行氣活血者居多，外治之法，用金石片麝者居多”。認為年老而患眼病，臨床表現固然多樣，但病因病機的關鍵還是在于“老者氣血兩虛，精粹不能上升于目”，故其眼病的本質多為虛證，過用攻伐重劑存在虛虛之虞：“內服除風之藥過久， 則榮衛枯燥；行氣太過，則真氣耗散；活血太過，則真陰散而不聚；外點太過，甘石性燥而耗血，金石損肌肉而堅凝，片麝味香而散氣”。“如此之法，施之少年氣血充實者，猶可獲效，若年衰日久，氣虛弱者，則為瞽矣”。這種根據患者具體情況，因人施治，注重臨床毒副作用的指導思想，至今仍有重要指導意義。

老年人臟腑虛衰，氣血不足為其基本生理特點，歷代醫家更受《上古天真論》七七八八天癸腎氣理論的影響，大多從肝腎著眼，而滋補方藥則為常規。馬云從在認識方面卻獨辟蹊徑，以清陽竅道為著眼點，認為老年眼病的發生是由于“通明孔竅閉塞”，其原因為“老年清陽之氣微弱，邪氣易于上升而行空竅，感之輕而為外障，感之在重而成內障。外障則蔽錮日久，內障則瘀塞日深，以致經絡之虛者實矣，通者塞矣”，因此通利竅道成為眼病治療的首要問題，竅道通利則補益之藥可直達病所而發揮療效，即所謂“先用開竅之藥，將道路通利，使無阻礙，虛者還其虛，靈者還其靈，一用滋補之劑，即可直入腎經，助出光明。是以開竅為先，蓋竅通而補養流行之藥始能入也”。馬氏這種先通竅后補益的治療方法，在當今中醫眼科臨床仍具有重要指導價值。在具體補益方藥的運用方面，馬云從深受李東垣《脾胃論》學術思想的影響，首重胃氣，即強調以后天養先天方法，認為“通竅之后，宜補益精血。夫精血必借胃氣生，胃乃五臟六腑之原，開發神機之本”，故用“杞實粥”養胃氣，因為“欲養精血，先調胃氣，胃氣一壯，自然生氣生血，氣血既足，則氣血之精粹者，自然上升于目而光明生焉”。

2 婦人眼病

經帶胎產為婦女的生理特點，在不同的時期具有不一樣的生理狀態和易患病種。馬云從以其深厚的理論基礎和長期的經驗，對婦人眼病進行了概括和梳理，在《眼科闡微》卷三中，列“婦人胎前產后眼癥”、“婦人行經眼癥”專節進行相關論述。

婦女在妊娠期及生產后各有其特殊狀態，妊娠之期，經脈內閉，陰血聚于沖任以養胎息，易致陽亢而熱生；產后經脈空虛，氣血兩虧，內不足榮目竅，外不能御六淫，即《證治準繩》所謂“產則百脈皆動，氣血俱傷，太虛不足，邪易以乘”；再者產后勞逸失節，竭視悲泣亦可致七情郁結，玄府不暢。馬云從認為婦人胎前、產后發生眼病，雖癥像紛繁，但其病機卻有規律可循，總體而言，不外乎在氣血失調的基礎上，或邪熱上攻，或七情內郁，或六淫外犯：“多因氣血失調，以致燥火上攻，陰陽澀滯。或風邪乘虛，邪火浸淫，七情抑郁，六氣引邪”。病理機制清楚后，馬云從提出了針對性十分明確的治療方案，胎前、產后“二癥須分有余不足，在氣分宜調之、散之，在血分宜補之、行之，自然愈矣”，“不必拘泥其翳膜紅疼，胎前惟有安胎清火，產后惟用養榮散郁”。馬氏提出的治療原則，可謂執簡馭繁，立法精當，對中醫眼科妊娠目病、產后目病的臨床治療，極具指導意義。與此同時，馬云從對胎前產后目病的治療，也采取了極其審慎的態度，“按婦人胎前產生眼癥與常人不同，須要審癥的而用藥當，庶幾無傷胎之患”，“最避硝黃等峻藥破血，及泄小腸之藥”。強調辯證準確，用藥得當，規避藥物毒副作用。對經期目病，馬氏認為其病機在于血虛、血熱、血瘀，補血當歸散、通經散、破血紅花散為其主要治療方劑。

3 小兒眼癥

馬云從對小兒眼癥高度重視，相關內容在《眼科闡微》卷四內占了主要篇幅，共計詳細闡述了48癥55方，展示了馬氏中醫眼科學術思想的又一重要方面。

對于小兒疾病的認識，既往有觀點認為與成人無異，如《圣濟總錄》：“凡小兒之病，與大人不殊，惟用藥分劑瘥小耳”。馬云從反對這種將小兒簡單視為縮小版成人的觀點，強調應根據小兒臟腑嬌嫩，形氣未充的生理特點，把握小兒目病的特殊性，認為“大人目病，多因憂患、惱怒、七情、色欲所致，內傷于臟腑，外發于眼目。至于小兒目病，不過胎毒、血熱之故。癥既有不同，治法亦異”。小兒處于生長發育階段，對創傷、藥物損害的抵抗能力尤其嬌弱，故馬云從在《眼科闡微》中反復強調其臨床醫療安全：“蓋小兒秉受天真不足，氣血嫩弱，間有云翳障膜，極難治療。若發散過則精氣散；寒涼多則脾胃傷。誤針則光明立失；點重則易于傷瞳”，“須認癥真切，內服之藥，要極和平；外點之藥，勿涉猛烈”。在此思想指導下，馬云從在治療小兒各種眼癥時，均表現出治法穩慎，選方平和，用藥精當的特點，對中醫眼科臨床小兒眼病的治療方面，具有重要參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