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最新統計顯示,2017年世界經濟增長率回升至3.6%,這意味著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全球經濟終于迎來了范圍最廣泛的復蘇。其中,中國仍然是亞洲乃至全球經濟最強勁的引擎之一。黨的十九大后,中國作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的科學論斷。這表明,中國經濟在經歷近40年的高速增長之后,主動告別原有增長模式,開啟了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全新轉型。
我國經濟歷經從改革開放延續至今的快速追趕之后,國內生產總值穩居全球第二,人均收入水平成功邁進中等收入國家行列。縱觀世界經濟發展史,所有高速增長的經濟體最終均會出現不可避免的降速。著名國際經濟學家巴里·艾肯格林等人研究發現,當收入水平達到領先國家的58%時,長期經濟增速通常下降兩個百分點左右,并指出,中國同樣無法避免這一規律。同時,近年來我國投資效率不斷下滑,資源環境約束也在不斷加大,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切實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以重塑經濟增長模式的重要性日漸突出,改變以往對經濟增長速度的迷戀,轉向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高質量發展勢在必行。
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并非自然過程,在轉型“窗口期”,積極有為的政府是成功的助推器。東亞地區被世界銀行譽為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典范,盡管存在各種爭議,但就實現由高速增長階段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的轉型經驗而言,日本和韓國兩個與中國遵循著大致相同工業化路徑的國家仍能給我們重要啟示。1970年,日本真實經濟增長率由12.4%銳降至4.3%,標志著經濟高速增長時期的終結。然而,在隨后的中低速增長階段,日本經濟的全要素生產率卻快速提升,從1970年僅占美國的45%提升至1995年的85.6%;韓國經濟增長率在經歷了“漢江奇跡”之后也逐漸放緩,但全要素生產率與領先國家的差異同樣在不斷縮小。
日韓的成功源于兩國政府強力推動下的技術與產業結構升級,它們均依托國家力量打破經濟發展的路徑依賴,實現了由重工業向汽車、半導體、計算機以及電子等新興產業的轉型;同時對于新經濟所需的人力資源,政府輔以對教育的持續投入,最終推動了兩國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和經濟增長動力的轉換。阿根廷、智利、墨西哥、秘魯等國家則由于20世紀70年代石油危機之后遲遲未能推動原油進口替代戰略的轉向,加之90年代對新自由主義的迷戀,最終由高增長階段跌入中等收入陷阱,至今未能實現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
過去200余年世界經濟格局的變遷表明,只有產生突破性技術創新的國家才能成為全球的領跑者,也只有維持創新能力的國家才能走上一條永續繁榮之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菲爾普斯指出,與20 世紀50年代的黃金時代相比較,自1995年以來幾乎所有歐洲國家的工資率和生產率的增長均劇烈放緩,各國扭曲經濟行為的稅收體系和嚴格的監管制度,嚴重削弱了創造性破壞的力量,造成了歐洲創新能力的衰落和經濟的長期低迷。同一時期的美國則與此形成鮮明對比,通過稅收、預算體系和監管體系改革,卓有成效地提升了創新能力和競爭力,美國經濟得以維持在持續增長的路徑之上。
回望過去50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指出,各國結構性政策與經濟表現顯示出高度的同步性。合理的監管政策、稅收政策、預算政策和貨幣政策能夠刺激研發投入的不斷增長和新技術的開發與應用,顯著影響投資和創新決策以及對領先者開發的技術的吸收,最終將一國推向創新驅動型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模式。當前,創新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僅為30%左右,全要素生產率與發達國家仍存在較大差距,這要求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之際,必須加快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建立支持創造性破壞的政策組合,為高質量發展提供持久的動力。
良好的社會財富分配機制和包容性的發展模式,既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基本保障,也是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對于大多數國家而言,在高速增長階段往往伴隨著國內不平等程度的增強,收入差距迅速擴大導致社會結構兩極分化和失序。企業家的生產性努力被分配性沖突所取代,不平等陷阱的出現使高速增長在曇花一現之后走向終結,這正是曾經在拉美地區發生的一幕。當前,發達國家同樣品嘗到了不平等的苦果:美國的不平等程度在2008年達到歷史峰值之后金融危機接踵而至;面對不斷惡化的財富分配,民粹主義迅速在歐洲崛起,對各國政治經濟產生強烈沖擊。
高質量的發展應具有更廣泛的基礎,使發展的成果惠及全體人民,建立良好的社會財富分配機制以提高社會流動性并實現更加包容的發展勢在必行,同時也是當前各國面臨的共同困境,探索適合中國經濟新階段的包容性發展模式顯得尤為重要:一方面,通過經濟可持續增長創造更多的機會,并確保人們獲得機會的公平性,同時建立社會安全網絡以阻止極端貧困的發生。另一方面,歐債危機的爆發也清晰地展示出社會保障體系應建立在經濟發展基礎之上,民粹主義的分配政策和過度的福利制度也將導致一國政府債臺高筑,危機頻發,高質量的發展也無從談起。
伴隨中國經濟進入新階段,生態環境惡化已經成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嚴重障礙,更是與高質量發展階段的內涵格格不入。霧霾、污染對公眾健康的影響以及頻發的自然災害均顯示了經濟高速增長與高質量發展之間的差異。丹麥被公認為世界上實現綠色增長最成功的國家,20世紀70年代石油危機之后,面對日益嚴峻的環境問題和氣候變化挑戰,丹麥政府通過改革環境管理體制,明確部門分工,建立包括環境立法、財政補貼、綠色稅收制度和技術創新在內的完善的政策體系,成功實現了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的雙贏,并通過大眾媒體使低碳環保理念深入人心,懷有高度環保意識的民眾與政府部門共同推動了丹麥的綠色轉型。
當前,中國正致力于打造平衡的、可持續的未來,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發展綠色金融。”“推進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構建清潔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體系。”我國通過創新融資機制和新技術應對環境挑戰的努力贏得了世界的掌聲。2017年底全國碳排放交易體系正式啟動,標志著綠色發展已經邁出實質性的步伐。然而,“丹麥模式”同時也表明,在生態文明建設過程中,建立起權責明晰、強力的政府環保機構和引導公眾參與,同樣至關重要,也許會成為未來推動我國經濟轉向綠色發展的著力點。
當前,在國際經濟合作和競爭局面正發生深刻變化的背景下,站在歷史新方位上的中國再次開啟了轉型之路,由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轉變將從多個維度重塑“中國模式”,推動中國經濟朝著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方向邁進。同時,中國的轉型經驗也將為各國的經濟成長貢獻中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