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加干
江蘇省無錫市新吳區人民法院,江蘇 無錫 214000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定:“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于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債權人能夠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基于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比欢鴮嵺`中對何為“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經常發生爭議,如何認定,對債權人與舉債夫妻的利益影響重大。
筆者在審判實踐中遇以下一則案例:被告韓某家有三人,為韓某、韓妻及韓子,韓妻負責照顧家庭且無工作,韓子協助韓某做生意。韓某擅經營,其所得盈利均作家用,且本身并無揮霍、吸毒、賭博或其他惡習。案涉借款系韓某因承包工程需購買鋼板所需,金額為12萬元。此外,韓某也因做生意向其他人借過多次較大金額款項。后因資金周轉問題,無法及時還款,導致債務爆發。關于本案借款是否系夫妻共同債務發生爭議,一種觀點認為韓子未參與經營,不屬于夫妻共同經營,故不是共同債務;另一種觀點認為韓某的經營行為是共同經營,借款屬于夫妻共同債務。
筆者認為,解釋中的“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需要從以下三方面進行分析:
首先,應正確理解“共同性”。共同性是指經營行為系基于夫妻共同意志。審判實踐中,不同法官之間對共同性的理解亦常存差異。一些觀點認為,認定夫妻“共同”經營,要求夫妻雙方均參與經營管理,否則即為不具有共同性。筆者認為,此種觀點對“共同性”的理解過于狹隘,不符合中國家庭生產生活的實情。在以經營收入為主要經濟來源的中國家庭中,常為一方在外賺錢養家,一方在內操持家務,但一方在外所得收入是家庭主要生活來源,也是形成家庭資產的主要資金。自古便有“男主外,女主內”之說法,在現代社會,“女主外、男主內”亦非鮮見。一個家庭的內外分工并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家庭成員基于默契而形成的契約,不同的分工不造成夫妻地位的差別,其目的是為了整個家庭更加幸福,故夫妻雖有分工,但一方的經營行為仍概括在夫妻就維持家庭運轉的共同意志內。若認為夫妻一方未直接參加經營管理,便不構成共同經營,則是對現有的整個家庭財產制基礎性地推翻,也將對債權人的利益造成極大的損害。綜上,筆者認為對共同性的不應理解為只有夫妻均直接參與經營管理才構成,而要適當的放寬理解。
其次,應科學理解“經營性”。司法解釋中對“生產經營”并無明確定義。有觀點認為生產經營應理解為個體工商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戶或其他有實體經營組織的經營行為。筆者認為,法律法規關于生產經營并無明確規定,社會的進步和發展也決定了無法對生產經營行為作固定的定義或列舉,基于對生產和發展的鼓勵,任何從事合法的、不違背公序良俗的營利性行為均可認定為生產經營,包括自謀職業、創業行為,甚至網絡社會中的“網紅”和“自媒體從業者”等新興行業,只要從事法律允許范圍內正當營生,均可認為是經營性行為。法律雖定于當下,但應當具有預見性、包容性,人民群眾的創造性是無法完全預測的,我們應當從科學、包容地對生產經營行為作科學合理理解。
最后,實際“用于”共同生產經營是關鍵。司法解釋以實際用途的性質作為衡量是否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依據,并明確相應的舉證責任在于出借人,因此當出借人不能證明借款用于借款人夫妻共同生產經營時,應承擔舉證不利后果。但實踐中關于“用于”之理解亦非毫無爭議,有觀點認為應當作形式審查,只要借款借據中約定了借款的用途是用于共同生產經營,作為債權人無法也無需做過多審查,即便實際用途并非用于共同生產經營,亦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該觀點顯然違背司法解釋的本意,應許糾正。筆者認為,關鍵在于對實際用途應作符合常理常情的理解,若該借款并非直接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但用在了對生產經營有關聯的輔助事件或為生產經營作準備的相關階段中,也可以認為是用于共同生產經營。
綜上,夫妻共同債務的司法解釋是對此前認定夫妻共同債務相關問題的進行一步重申與明確,且對舉證責任進行了進一步劃分。但認定標準沒有變化,變化的是舉證責任的分配。在舉證責任既定的情況下,我們仍然需要根據社會交易習慣、中國家庭生活及經營模式、社會生產經營模式創新等實際情況,作出科學合理、符合情理的裁判,不偏不倚的保護出借人、借款人及非舉債配偶一方的合法權益。只有這樣,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才能逐漸回到正軌。
[ 參 考 文 獻 ]
[1]王禮仁.夫妻共同債務規定的理解與適用[J].湖北警官學院學報,2018(02).
[2]楊武賢.涉夫妻共同債務糾紛執行異議之訴審判實務問題研究[J].山東法官培訓學院學報,201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