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西倉檔子巡禮

◎文/五棵石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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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西倉有個檔子，花鳥魚蟲、貓貓狗狗、古玩字畫應有盡有，這是這個城市人所共知的。此地在城西廟后街的西倉，一個狹長又曲里拐彎的地方。據說從清朝年間就有了，巷子前面是城隍廟，這地兒就是犄角旮旯。檔子不是每天都開的，逢周四、周日，有固定日子。早年的檔子屬于黑市，而且只有早市。天還麻麻亮就開市了，人頭攢動，很像北京的大柵欄、潘家園的古舊市場。

過去，生活都不富裕，家中不急用的物件，等著用錢，情急之下就拿出來變賣。也有上門去收的販子，積攢下來，就拿到檔子上倒手賣了，弄點過日子的花銷。

也有人販點花鳥魚蟲、瓷器舊字畫，當然還有偷來的，趕緊上這兒來銷贓，價格極低。因為夜晚作的案，天不亮就來了，過去也叫鬼市。喜歡文物的主也就來撿漏，說不定淘來了珍稀物件，那就算是發了。但多數是假冒品，做了舊的。真東西極少，眼不亮的，淘了贗品，自受吧，說出來丟人。

我小時候經常去逛，在擁擠的攤點尋找娃們的耍貨，不過是洋片彈球彈弓之類。大一點了，我就去城河撈魚蟲，曬干了也來檔子上賣。有了錢，就買幾條一直記掛的熱帶魚。五顏六色的魚，孩子都喜歡。開始是養在罐頭瓶里，寶貝似的，不幾天就翻白肚了。罐頭瓶太小，缺氧，魚不能自由暢游。以后用玻璃粘了一四方魚缸，我從城河撈了水草，弄了珊瑚石，鋪墊在水底，那時不知道調節溫度，不久魚還是死了。

再以后養起了鴿子，買一對叫點子的鴿子，還有一對白信鴿。腿上有環的。后來知道是假的，被人坑了。每周都來檔子買鴿糧，鴿子吃草籽，一口袋幾毛錢。

最熱鬧的是鳥市，各種鳥叫聲，悅耳動聽。我沒有養過鳥兒，怕麻煩，每天都得遛鳥。小孩子提個鳥籠子，好像很不像話吧。但我一直想有個鳥籠子。以后自己動手用冰棍棒做的，精致玲瓏，夏天養了一個蟈蟈。

檔子上有各種手藝人，捏糖人的，扎風車，做毽子，糊風箏的，五花八門。還有小吃攤，麻醬涼皮、鹵汁涼粉、豆沙糕，肚子餓了就來一碗。

真是美好的童年！

現如今，除過花鳥魚蟲，還有古舊家什、老畫報、舊照片、紀念章，也都有了行市。據說有導演拍影視，古老的物件無法原模原樣制作，美工就來檔子上淘一淘，興許會找到的。懷舊的人也多了，看見自己小時候的耍貨，極是懷念，按捺不住就買了。還有各種紀念品，也有人收藏。

檔子上，老大媽納的鞋底，繡的繡品，腌的酸菜，也有拿來賣的。早年，還有姑娘家針織的小擺件，還有紅茶菌、神仙水。

特別是星期天，檔子非常熱鬧，因為地方狹小，人潮涌動，如同逛廟會一樣。春天來了，花草盆栽，琳瑯滿目。這些花草不是多名貴的，但都適合家庭栽種。還有人是來買土的。如今住樓房都是水泥地，想要點黃土也得來這里買。種花講究肥料，外行人就得來請教，什么樣的花草，需要什么樣的土質、肥料，都可以找到內行人咨詢。

還有養鳥的，買一只鸚鵡，還是八哥、百靈，都要聽行家指教。玩熱帶魚的，很有門道，得有電熱棒，溫度計測水溫，魚蟲更是講究，撒多少魚食，都是有科技含量的。

愛好者互相切磋，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養鳥的，會一塊相約去哪遛鳥；種花的，捎帶著一塊去哪喝茶喝酒。檔子也是交友聊天的地方。

這里的攤販，見買主立在攤子前，馬上笑臉相迎，像熟人似的。有些就是老買主，噓寒問暖，也不買啥，就是來拉呱的，喝口水，吸支煙，揚長而去。賣家也不氣惱，下次見了，還是一團和氣。

不過在古玩字畫攤子，主家架子拿得住，不動聲色。

古玩這行撿漏的事，如今幾乎沒有了。要買也是買個喜歡。瓷器品，一個花瓶，說是康熙乾隆年間的，這個窯那個窯的，全是瞎蒙。一塊普通的石頭，磨磨礪礪，給你敢說是羊脂玉。普通硯臺就欺你說是端硯。還有名人字畫，仿冒得惟妙惟肖，還拿出和作者合影。其實都是假的。

多數來買瓷器的，也都知曉真偽，砍砍價，弄一對景泰藍，回去擺在客廳的案桌上，再插幾根孔雀翎子，平添了中國傳統元素。字畫也得有，名家咱又不熟悉，就在這里弄一幅山水畫，裱好裝框，一樣有文化氣氛。

多少年下來，西倉檔子已是西安人的集體記憶。許多人從童年到老了，都是這里的游客。如果哪天沒了，可讓西安人咋活呀！

西倉檔子，已成為西安一老景，許多人閑來逛逛，不一定要買東西。不過來這兒的，總能尋摸點好玩意兒，或者買一盆菊花，或給兒孫弄幾條金魚，也有領回一對小白兔、小貓咪、烏龜什么的。

我現在去逛，基本不買東西，就是想去感受一下老物事滄桑，嗅嗅那過去時光的氣息，追尋那行將消失的美好記憶。

人生就是這樣，檔子就像和過去的一份牽掛，回想起來，感懷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