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派的光芒和柔軟（組詩）

周園園

傷 口

春天的第一個早晨

我們沿著葉片少許的紋路

經過鐵軌盡頭，花開和忽然的雨水

旅途的迷霧，是一種神性的困惑

你帶著憤怒繼而沉默的表情

圓領的黑色外套以上

你掩蓋不住的裂開的傷口

滴下血和一些往事，不能重提的部分

被你一再問起，后來

如果記憶沒有偏差

陽光照在路人的肩膀

開始有哽咽的聲音傳來

現實的荒謬的部分

密集人群仿佛海水淹沒又被沖刷出的浮物

甚至貝類的殘骸，長角的異物

你咳嗽一下，傷口越來越大

你應該知道，我不說愛

我已在原始的柔軟和羞怯中

又愛了你一遍

周末時光

我們很久沒有一起過周末

看云，觀自在

我們走過許多彎路

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

分開旅行

以拯救靈魂的虛無名義

在這之前，我回憶著

那年西府海棠下

自我地抒情和白描

太陽升起或陰影

隨雨水消失

在潮濕的眼角

我這樣描述你：

你是危險的

你是較小的身軀偶爾爆發的力量

你害怕很多事物

譬如具體的水蟲

它們在富貴竹根須間游來游去

譬如無意義的時刻

你會抓著我的手

面露慍色

你說你要一直寫詩

我就一直愛

那些絕望的抒情

進入我的生命

如同我進入你

我們一起看莫奈畫展

走過櫥窗，粉紅色的玄關

在無用的年紀里

每一個夜晚來臨

星光閃耀的時辰

我也一直愛，你

如玉環繞

日 常

從樓上下來

只是剛進九月

已經感覺很涼了

你扔掉廚房垃圾

夜里喝過的飲料罐

彎下腰挽起藏青色的褲腳

那么平常和不經意

如同一長排含著水滴的衣物

在晨風中微微漾起

出現在我的面前

它們被整齊地掛在衣架上

每一個衣架中間又整齊地

放著灰色褐色和白色的襪子

我走過一小塊綠意稀疏的草坪

踩著凸起的梅花樁

幾乎變成陽光下的鹿

給你看那些日常衣物

在我的手機相冊里

跟著早晨風起的節奏

變得異常柔軟

菏澤小區

冬天過了以后

我再也沒有遇見你

這令我時常懷念經過我的

那些雨水以及虛無的落花

你離開以前

菏澤小區已經開始整修

工人們在生銹的鐵架子上

給老舊的墻體涂上新鮮的顏料

販賣古早味餐食的店鋪

安靜地掛上暫停營業的標牌

你是那些雨水嗎

只要是雨天

一個你變成無數個你

出現在菏澤小區的門口

七樓的房間還有你合上書頁的聲音

再沒有一個冬天

對我而言

像那個冬天一樣令人記住

許多幻滅的美好和假定

一晃好多年過去

每一次想你

我都去菏澤小區

從懸鈴木下走過

在陰影里回憶你的模樣

流 逝

我也不會經常外出

在公共場合

裹緊早秋的薄外套

像一只裸身的刺猬

紅色的提示屏滾動一頁又一頁

我就在這種紅色的恍惚中

想起你

一種無意識的關聯

我很久沒有你的消息

你還像從前一樣嗎

傾心低處的植物

古老的蕨類以及

不被人留意到的草綠

師兄從鄂北返閩東

向我講述發生在長安北路

那些老舊物體間的故事

就在那里，仲夏午后

我們迷戀流逝的氣息

那些流逝如今看來

都無比愜意。

過姚村

很偶然

我是說這個夜晚

我們坐著小巴車

從市區回到環線外的家

疲憊如蟲卵

順著紐扣的方向

把我們圍困在窘境的旋渦

你站在我旁邊

晚餐肉附著你的體溫

外套繞住頸部紋理

很多困惑隨時間擺定

逐漸地遲鈍如木

低矮的荊棘叢和半開的扶桑

掩映了姚村的雕工刻字

多久前的事了，夜色籠罩

痛苦的青春時光

摻雜酒精的濃度

再過姚村，心里咯噔一下

重要的時刻，不再重來。

完整的愛人

趕上連續幾天失眠的時候

我會搬一把木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