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故鄉

房紹帆

不管此夜是朗月高照抑或是陰雨連綿，不管你是已有伊人相伴還是孑然一身，當折柳聲起，那在骨髓中深藏的情愫早如三月柳絮、江南梅雨涌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地方——故鄉。

一

四五歲的你是天邊最輕盈純白的云朵，蓬松自在地浮游在遠空。春天，是桃紅柳綠的日子，你迫不及待地脫下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棉衣，跑到冰雪漸融的河邊，跑到抽芽吐綠的田埂，跑到盛開蒲公英的山坡，跑啊，到春天里，到自然里。夏天，紅紅綠綠的雪糕是誰也不能搶的寶貝。到了傍晚，你在池塘和鄰居家的孩子玩累了，正看到爺爺來尋你的身影。你二話不說跳上爺爺的后背，那已變佝僂的后背卻讓你覺得那么沉穩、可靠。“爺，今天奶奶做了什么飯啊？”“做的都是你愛吃的。”那是童年的故鄉，甜蜜得像書里最后一個童話，卻用真誠和樸實教給我愛和美好。

二

“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十七歲即將上完高中的你心里懷著自己小小的英雄主義。你常常眺望大山的盡頭，在山的那邊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那個世界的緊張與多彩吸引你離開家鄉，用雙手和汗水打造屬于自己的堡壘。魏源說：“受光于庭戶見一堂，受光于天下照四方。”去茫茫大海，點亮前行的明燈，為迷失方向的人指引航線；去荒涼大漠，在浩浩黃沙里給干涸的天地種一抹綠色；去浩瀚星河，探索太空中無盡的奧秘和神秘的黑色。你要離開故鄉，去實現小小的英雄主義，她不是一蔬一菜，不是肌膚之親，是不死的希望，是平凡世界中的理想。

三

二十五歲的你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還未扎穩腳跟，只有日日夜夜在這片寸土寸金的都市里辛勤工作如同牛虻。多少次在深夜無人的辦公室里接到母親的電話，你拼命用最明快的聲音掩飾濃濃疲憊。可是知子莫若母，電話那頭的母親心忽地揪了起來，就想來看你。年三十，故鄉已響起送走舊年的的鞭炮聲你才踏著大雪回來，一推門看到父親正在往酒杯里斟酒，母親穿梭在廚房里張羅年夜飯，升騰著熱氣的餃子一滴淚滴進湯里……

四

夜里，妻子和兒子已經深睡了，才四十五歲的你今早竟發現自己兩鬢已透白色。年紀大了，關于故鄉的記憶愈發清晰起來。你想起隔壁老趙家的大黃狗病懨懨地不像樣子，想起放在門后的鐵鐮刀在風雨中枯朽，想起父親患有風濕的關節在這個季節總是隱隱作痛，想起母親絲瓜瓤般蒼老的手。“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不知故鄉的桂花今年有沒有開？

夢回故鄉，夜里流下淚水是打濕了衣襟還是記憶中氤氳溫暖的影像？

（編輯：彭宇）

此文中的“你”，不確指，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你”泛指所有“夢回故鄉”的游子。記憶像電影鏡頭不斷閃現，五彩繽紛、生龍活虎的童年；雄心不已、志在四方的少年；疲憊不堪、隱忍執著的青年；華發早生、牽腸掛肚的中年……這是“你”一路走遠的身影，亦是你“夢回故鄉”的路徑。原來，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思念的心房。從今天起，“夢回故鄉”，用回憶打撈迷失的自己，用溫暖撫慰疲憊的心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