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趣

劉兵良

在鄉下同學家里吃了晚飯，上車時，熱心的她又用塑料袋裝了兩只活雞。

到達城里，已是晚上七點多，就草草地將兩只公雞放在后院。后院雖沒完全封閉，但有一人高的圍墻和鋁合金門窗，公雞不會飛走吧？

兩只公雞倒也安分，咯咯幾聲后，就擠挨著縮在一個角落。打小，母親就告訴我，有人晚上看不清路，那是“夜雞眉”。天一黑，家家戶戶的雞就伸頭縮頸各自回到自己主人的窩。野外再寬敞，大大小小的雞白天一起覓食玩得再歡，晚上都會結伴回自己的窩，主人一般用不著擔心它們會私奔，除非是有黃鼠狼抓走去了。小時候，黃鼠狼抓雞是經常發生的。

可是，天蒙蒙亮，老婆一開后院門，兩只雞受到驚嚇，都拍翅而起，橫沖直撞。有一只正好飛上窗臺欄桿，拍一下翅膀，咯的一聲，跳下窗臺，瞬間就逃得無影無蹤。

過一天，在家門口不遠處，老婆發現有只公雞單獨走來走去覓食，看著挺像同學送的，就忙叫我看看。大小確實差不多，又不與其他雞一起找吃的，看到人，其他的雞結伴快速走開，而這只雞始終不隨群。問問周圍的人，都說不清楚。不想那么多了，先抓住它再說了，否則，又要不見蹤影。一個大活人，宰雞容易，抓雞難，最后還是它自己慌不擇路，跑進一戶人家的小庭院。院門一關，緊追幾步，才被我一手按住翅膀，尖叫著被擒住。

有了逃跑前科，這次，雞翅膀的羽毛乖乖的保不住了，咔嚓、咔嚓，剪短了，讓你心比天高也無可奈何了。

第二天中午，正在吃飯時，有對五十多歲的夫妻喊著我老婆的稱呼“呂老師，呂老師”來到我門前。問他們什么事時，女的說：“你們昨天是不是抓了一只雞？那只雞是我們的。”我說：“是抓了只雞，我同學送我們的，不小心讓它從窗口飛走了。今天看到一只不合群的雞，估計就是我家飛走的。”我老婆也連忙說：“熟雞是走一起的，這只雞就是趕它，也不與另外的雞走一起，不一定是你的。”那個女的沒有好口氣了，就說：“我家少了一只雞，這只雞是前幾天親戚那里送來的，你怎么就說是你的？”聽這口氣，我趕快對他們說：“沒什么的，反正雞也是同學送我的，既然你們少了，那就捉去吧！”

后來，我對還有點不甘心的老婆說，我們也不能肯定雞是我們的。又這么巧，那雞不入群，人家說是親戚剛送不久的。我們是少吃一只雞的事，而他們會幾天睡不著覺的，都是左鄰右舍，就不要計較了。

這事，也就風平浪靜了。

大概二十多天后的一個黃昏，冬天，六點鐘吧，天就要黑透。我們去離小區不遠的人家抱外孫。突然，一只黑尾巴的公雞從腳邊菜地里躥出，飛快地跑入另一片菜地。那只同學送我們飛走的雞不正是黑尾巴的公雞嗎？我一愣，忙又放輕腳步緊跟上去。那只雞也許沒感覺到危險，就伸伸脖子從菜地里走出來，熟練地爬上路邊避風處有塑料薄膜遮蓋的一根枯樹枝上，慢慢趴下了。

養過雞的人都知道，如果沒雞舍，晚上，雞是喜歡雙腳裹著木頭樹枝什么的過夜的。這一點，雞與小鳥有著天然的相似。也許，在人類馴化雞之前，雞就是棲息樹枝的鳥吧？

這只晚上無家可歸的公雞會不會就是從我家窗臺飛走的呢？從距離上說，我家離此也就幾十米，這里有菜地，正好是它隱身的好去處。菜地里有的是菜葉、小蟲子，是不會餓著它的。它晚上棲息的地方，正好是菜地主人用樹枝和塑料袋等圍起來擋雞的。看來，雞也是動物界的聰明分子，難怪十二生肖飛禽中唯有小個子的雞！

老婆這次毫無懸念地說，這只公雞無家可歸，肯定是我們家逃出來的。說完就躡手躡腳地靠過去。然而，那只公雞還是早有警覺，就在她一伸手想要抓住它的時候，公雞撲哧一下飛到菜地去了。看著黑黝黝的菜地，我只好作罷。如果下去尋找，難免踩壞鄰居白菜包菜，說不定讓人生怨，何況，那雞是否真的屬于我家走失的，還是個未知數。雞雖無家，但認窩，明天再來看也不遲。只是，天氣預報說晚上最低氣溫零下三度，這只公雞在冰凍的菜地里，會不會凍壞呢？

第二天，我一早就來到那片菜地，瞅來瞅去，不見公雞的影子。這一晚上它是在哪里過夜現在又躲縮在哪里呢？

中午下班回來，路過那片菜地，我停下來仔細察看了一下周圍，發現離昨晚那只雞飛走不遠的地方，有人在屋檐下用漁網圍了個養雞場，網邊就是菜地，那只有著黑尾巴的公雞，正伸頸縮脖看著里面的一群半大的母雞呢！

看到我走近，公雞瞅瞅我，有點驚疑不定。我忙停下腳步，不正眼看它，貌似若無其事。公雞放松了警惕，低下頭自顧找吃的。稍候，公雞竟邊走邊低頭啄食，一度離我的腳也就一米左右。我知道，如果我一舉手或者一蹲身，公雞必然一張翅膀，撒腿跑得遠遠的。人的行動與雞的反應比起來，那是要笑死一只狗的。其他家養的動物，只要是主人或經常接觸的，它們都會乖乖地或趴或臥，溫馴地讓人撫摸。可是，除了新生的小雞，除非讓你抱著不能動彈了，否則，雞是不會讓你觸摸的。更何況，這是一只受過驚嚇又無家可歸的公雞！我就是有三頭六臂，在空曠的菜地里，對一只公雞你是無可奈何的。周敦頤在《愛蓮說》里說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說的也是動物界的雞吧？

回來說給老婆聽，老婆說，你就不要驚動它，看它晚上是否到那里過夜，然后想辦法捉住它。下午下班回來，那只公雞還是在漁網外東張西望呢。可是，晚上六點多去看時，哪還有雞的影子啊！流浪的公雞受到驚擾，轉移了過夜的地方。這一夜，公雞還能找到避風雪的棲身之地嗎？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夾雪啊！

姍姍來遲的雪終于還是在夜里降臨，早上還是雪花飄飄呢。上班時，鋪了一層薄雪的菜地里、漁網邊，都不見那只公雞的影子。中午沒有，下午也沒有。它躲藏在什么地方避雪了呢？

明天雪停，多云轉晴，這只有著黑色雞尾羽毛的公雞還會出現嗎？

責任編輯：青芒果

美術繪畫：閻勇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