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連
1958年的那個春天,16歲的我第一次到北京。
那個中午,在西單商場附近的一家書店買了幾本我喜歡的文學書籍,用報紙包好拿在手中,在站牌底下等無軌電車。突然,天上下起大雨,我怕雨水打濕那幾本寶書,就將書藏在我穿的那件粗布上衣里,緊貼在懷中,雙手捂在胸前。雨水淋濕了我的頭發(fā),迷住了我的眼睛,那場大雨帶著初春的寒意冷得我突然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在我旁邊等車的好幾個人都趕緊躲開了我,可能是怕我傳染他們。
我跟他們一樣踮著腳,伸著脖子眼巴巴地盼望那輛帶著大辮子的無軌電車的到來。就在此時,我突然感到頭頂上雨沒了,身上也暖和了許多,我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頭頂上多了一把花紙傘,再一看緊靠在我身旁幫我打傘的是一位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的阿姨。她上身穿著一件藍底白花蠟染的梅花圖案緊身上衣,滿頭烏發(fā)梳得溜光,盤在后頸繞成一個圓圓的發(fā)髻。她面容清秀、慈祥、氣質(zhì)高雅,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女人。她右手高舉著那把傘,大半邊都在為我遮雨,她面帶笑容一句話也不說。我這個鄉(xiāng)下來的窮孩子頓時感到一股暖流傳遍全身,立即充滿了幸福感,我受寵若驚趕緊對這位阿姨說聲:“謝謝您!”她笑著回答我:“不客氣。”
從那以后,每次進京乘公交車時,我就主動給老人、殘疾人和抱小孩的婦女讓座。我雖然是個鄉(xiāng)下人,做了一些點滴的好事,能得到城里人的尊重感到無比的幸福和自豪。1963年初,我參軍后正趕上毛主席號召學雷鋒。從那時起在我心中又多了一個做好事的榜樣。他們都默默地做好事不留名,沒有私心雜念。我就處處以他們?yōu)榘駱右恍囊灰庀蛩麄儗W習。
1965年3月,部隊在四川省新津縣純陽觀附近訓練新兵時,我看到一個10多歲的男孩在廟會上吃了不潔的食品得了急性腸炎,滿地打滾。我立即請軍醫(yī)給他打了消炎針,吃了消炎藥,還和通訊員一起將他用擔架送回十多里地的鄉(xiāng)下老家。
1976年,部隊在修建青藏鐵路時,在青海省剛察縣部隊駐地,一位二十多歲的藏民兄弟在八月的一天深夜,找到我哭著說他老婆難產(chǎn),小孩頭都快露出來了,疼得死去活來,要求我們連隊衛(wèi)生員幫他到帳篷里接生,衛(wèi)生員怕出事,不敢承擔責任。我請營部軍醫(yī)去接生,也被回絕。那位藏胞兄弟突然跪在我面前……
我立即命令衛(wèi)生員帶上急救包、裝滿酒精和紗布棉球一路小跑進了帳篷,當晚忙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安全順利地生下了一個男孩。
近年來,每逢看到那些為摔傷的老人和婦女撐傘的好人好事時,我腦海里就立即閃現(xiàn)出那位60年前曾幫我在大雨中撐傘的阿姨。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