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慶瑩
華南師范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0
我國于1996年對《刑事訴訟法》的第一次修改中確立了簡易程序,但內容過于簡單粗略,無法滿足案件審理的需要。隨著法治建設的不斷發展,我國于2012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對刑事簡易程序進行了修改,擴大了刑事簡易程序的適用范圍,進一步保障了被告人的權利。所謂“刑事簡易程序”,是指一審法院在審理刑事案件時適用的較之于普通程序更為簡單的審判程序。誠然,經過修改的刑事簡易程序較之以往已經有了較大的完善,但從司法實務中考察,我們發現刑事簡易程序依然存在著一系列的問題。
為應對日益增多的訴訟案件,提高審判效率,我國于1996年修正的刑事訴訟法設立了簡易程序,對簡易程序的審判組織形式、適用案件、庭審程序、庭審期限等均作了明文規定。詳言之,我國刑事簡易程序的實施現狀如下:
程序適用范圍。根據我國相關法律規定,形式建議程序適用于以下四類案件:對于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及辯護人對所指控的基本犯罪事實沒有異議,依法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單處罰金的公訴案件;告訴才處理的案件;被害人起訴的有證據證明的輕微刑事案件;公訴案件的被告人可能被判處免于刑事處分的案件。同時我國法律還規定了“被告人、辯護人作無罪辯護”等四種不適用簡易程序的情形。
啟動方式。我國法律規定,刑事簡易程序的啟動權歸屬于法院,當事人沒有簡易程序的啟動權和否決權,而檢察院擁有的是程序啟動建議權,也并非程序啟動權。
審判方式。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75條規定:“適用簡易程序審理公訴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不派員出席法庭。”有研究發現,由于這條規定,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對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人民檢察院一般并不派員出庭參加案件的審理、此外,簡易程序除保留了一審普通程序中的被告人最后陳述這一環節外,對于其他環節的規定是可以簡化甚至省略。
簡易程序首創于英國,現各國刑事簡易程序大致可以歸納為以下三種類型:狹義的庭審簡易程序、以大陸法系為代表的處罰令和以英美法系為代表的辯訴交易式。這三種類型都明確規定嚴重犯罪不落入刑事簡易程序的適用范圍之內。例如,英國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范圍包括簡易罪和可起訴罪。在這三種簡易程序模式中,辯訴交易式程序對案件適用范圍的限制最小,美國90%的刑事案件都是通過辯訴交易進行解決的。借此以觀,可以發現兩大法系對于刑事簡易程序的適用范圍存在寬嚴不同的差異——大陸法系嚴格控制,英美法系寬松適用。
首先,從啟動權主體進行考察,域外的程序啟動權利主體通常為檢察官和被告人。例如,日本法規定,檢察院應以書面形式向簡易法院提起公訴,并載明嫌疑人對該命令的適用沒有異議。我國現行法規定,簡易程序的啟動權主體為人民法院與人民檢察院;其次,從程序啟動權的具體實施角度進行比較,域外基本給予了被告人一定的程序選擇權。詳言之,英美法系規定控辯雙方對程序的啟動享有控制權,法官僅作形式審查;大陸法系規定法官對辯訴協議享有一定的實質審查權。我國則規定,簡易程序只能由人民法院和人民檢察院決定是否啟動,更詳細地說,法院擁有的是絕對的程序啟動權,檢察院擁有的是建議權與同意權。
目前各國的簡易程序規定的權利救濟方式大致可歸為這三種類型:一是設置異議程序,即對依簡易程序作出的裁決不服的,可以在法定期限內提出異議,法院審查后受理的,依普通程序審理;二是設置上訴程序,即將依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與依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在程序上等同適用上訴程序機制;三是設置再審程序,即認可依簡易程序所作裁決的效力,通常情況下不予救濟,只對符合法定要求的案件進行再審。我國刑訴法規定,對于依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當事人不服的,應依照審判監督程序進行重新審判,且另行組成合議庭審理。這意味著我國對于刑事簡易程序的救濟方式更傾向于第三種類型,即再審時,不再適用簡易程序。
較之于外國的刑事簡易程序,我國目前規定的刑事簡易程序類型比較單一化,僅僅只有一種模式,并且無法從普通程序中脫離出來,只是單純地“簡化”了普通程序。隨著我國刑事案件數量的不斷增多,選擇適用簡易程序的需求將愈發旺盛。然而,目前的刑事簡易程序并不能良好地承擔起這一重任,如,我國目前適用刑事簡易程序審理案件都需要開庭審理,且被告人無選擇之余地,這并不能很好地提升審判效率。
由于我國的法治建設起步較晚,我國民眾的法治意識比較薄弱,故在刑事案件中的刑事辯護率較低。而我國刑事簡易程序對于被告人的辯護權沒有做特別規定,律師的程序參與權也未得到足夠的重視。這在一定程度上為司法審判的欠合理性留有漏洞。雖然我國民眾的法治素養已有較大程度的提升,但是在許多專業領域,普通的被告人仍然不足以準確把握和了解法律。這便導致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極易陷入控辯雙方力量抗衡不均的現象,進而影響司法審判活動的公正性。因此,律師的幫助對合理保護被告人的合法權益便有著重要意義。
因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適用簡易程序開庭審理的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不派員出庭參加審理,這便導致在司法實務中,公訴方缺席審判的情況時常發生。該立法原意旨在減輕檢察院的辦案壓力,節約司法資源,但是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卻導致公訴人缺席的情況遠高于出庭參加審理的情況,催生了控辯失衡等現象,甚至還將導致被告人的質證權與辯論權無法真正得到實施。
我國規定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案件,人民法院應當在受理后二十日以內審結;對可能判處的有期徒刑超過三年的,可以延長至一個半月。這個期限的規定過于“一刀切”,未考慮到不同地區之間的差異。例如,對于刑事案件量大的地區,法院在有限的司法資源下難以滿足刑事簡易程序的期限要求,在此壓力下,基層法院往往不愿承受如此壓力而適用普通程序。
我國法院在面對龐大的案件審理量的時候,需要通過專門的分工來提高案件審判效率。目前我國許多基層法院仍沒有條件專門設立簡易程序審判組或者專職辦案人員,以負責簡易程序和速裁程序的案件審理工作。這導致在很多情況下審判人員既負責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也負責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導致普通程序的審限過于緊湊。此外,在有些適用刑事簡易程序的案件中,案件的裁判文書往往也需要層層上報,經過不同程序的審批,這一審批程序將加重審理的程序負擔,過于繁瑣。筆者認為,將刑事簡易程序的裁判文書審批程序進行簡化,既能提高法院的訴訟效率,也能夠充分發揮司法工作人員的終身負責制的效果,防止司法工作人員的權力濫用。
刑事簡易程序追求的是在程序正當化基礎上的程序簡易化,而保障被告人的辯護權便是刑事訴訟程序正當化的核心體現。詳言之,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完善被告人辯護權保障機制:一是明確告知被告人享有聘請辯護律師的權利,主動向被告人釋明其擁有的辯護權。二是完善法律援助制度。目前,我國僅僅將法律援助制度限定于一些特定種類的案件,而未將適用刑事簡易程序的案件包括在內,這導致部分被告人因自身罪行較輕或者無力承擔律師費而未聘請律師為其辯護。因此,在沒有律師介入的情況下對被告人作出有罪判決往往不能實現“控—辯—審”三方力量的均衡,致使被告人處于不利且被動的訴訟局面,不利于被告人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
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公訴人未出席參加審理的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法官通常讓法官助理或書記員代替公訴人宣讀起訴書,以形成控辯均衡的外觀。但是,僅為公訴人專有的辯論權、指控職能等卻無法用第三人替代的方式來行使。而隨著公訴人的缺席,被告人所享有的辯護權、質證權的實施也無從談起,這實際上是間接剝奪了被告人享有的辯護權、質證權等。因為被告人在庭審中根本沒有對象使其開展相應的活動。這種現象進一步導致法院的開庭審理流于形式,無法發揮程序正義的合理保障功能,并有可能違背控審分立與審判中立的原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審判的公正性與合理性。此外,公訴人的高缺席率在一定程度上會使被告人對法院權威形象產生一定的貶損認識。這不利于樹立法院的權威形象,更不利于讓民眾對我國司法的公正性和權威性產生深厚的信任感。
我國《刑事訴訟法》對于簡易程序審理期限的規定,有效地提高了法院的審判效率。但我國基層法院數量眾多,各地法院的情況大不相同,有相當一部分地區的基層法院都存在著案多人少的現狀。此外,有些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在受理后需要進行補充偵查等,導致部分案件無法在法定期限內審結。這些無法在法定期限內審結的案件最終只能被迫轉為普通程序審理,進而導致案件的審限被拉長,增加了法院與當事人的程序負擔。因此,筆者認為,對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除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三年以上的案件外,可應當規定一個準予延長的期限,為基層法院減緩審理壓力。此外,對于僅以程序轉為普通程序進行審理的案件,審理的期限的重新計算應當予以明確,避免模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