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婷
華南師范大學法學院,廣東 廣州 511400
目前還沒有一部具有普遍約束力的關于國際不法行為規定的國際公約,但在國際社會的努力下,國際法委員會于2001年通過了《國家對國際不法行為的責任條款草案》(以下簡稱《責任條款草案》),該草案具體闡釋了一國國際不法行為的構成要件。根據《責任條款草案》規定,一國國際不法行為的要素為:(1)行為依國際法歸于該國及(2)該行為違背該國國際義務。所以,從要素角度分析,國際不法行為主要涉及“行為”與“義務”兩個問題。
國際不法行為(international wrongful acts),是國家所做出的違背國際義務的行為的總稱。一國的國際不法行為會引發該國的國家責任,因此,國際不法行為是國家責任的基礎與根本。《責任條款草案》第二條,明確規定了一國國際不法行為的構成要件,“一國國際不法行為在下列情況下發生:(a)由作為或不作為構成的行為依國際法歸于該國;并且(b)該行為構成對該國國際義務的違背。在國際法理論上,通常將(a)項稱為主觀要件,(b)項稱為客觀要件,筆者認為這種說法并不恰當。行為歸于該國的依據是國際法,而并非行為時行為主體的主觀意圖,而行為是否違背該國國際義務在于義務的內容。一國的每一國際不法行為會引起該國的國際責任,即產生國家責任。在現代國際法理論中沒有將損害作為產生國家責任的要素,可見一國的行為只要構成國際不法行為,就必然引起該國須承擔的國家責任。
對于應該把誰的行為視為國家行為的問題,根據《責任條款草案》第二章,主要有7種行為可視為一國的行為。若行為主體代表國家公權力或者受到國家公權力性質的授權,那么這些主體所為的行為可歸于該國,而由該國承擔不法行為的國際責任。
一國的國際不法行為外在的表現形式可以是作為或不作為;從行為持續的時間上看,可以是即時行為也可以是持續行為。行為持續時間的長短會影響到對義務有效性的判斷。
針對持續行為,《責任條款草案》第14條對違背國際義務行為在時間上的延續,規定了三種情形。總的來說,無論行為持續與否,一國行為發生在國際義務對其有效時,即為違背義務行為。這是一條非常精細的條文,第(1)款規定的是非持續行為,即上文所提的即時行為,行為發生的時刻即違背義務行為發生的時刻,而不考慮該行為產生的影響會延續何時。第(2)款和第(3)款規定的都是持續性行為,但有所不同,第(2)款的持續行為違背的是一種行為義務,而第(3)款的持續行為違背的是一種結果義務。筆者認為,根據條款的具體內容,這兩款還可解讀為對持續的作為行為違背義務和持續的不作為違背義務。當一國持續性的實施行為,違背了國際義務,在整個行為的延續時間里,該國是一直處于不遵守該國國際義務的狀態。
不作為的持續行為,即當一國需要承擔相應的國際協助等義務時,爭端事件發生后,其沒有積極防止事件發生,那么其違背義務時刻是該事件發生的時刻,那么該國的不作為一直延續在整個事件持續的時間里并處于不遵守國際義務的狀態。
分析一國的國際不法行為,除了準確判定其實際實行的行為外,還需清晰地認識,該國實施行為時,疑似違背的國際義務是否對該國有效的問題,行為與義務相加,才能確定地產生相應的國家責任。下面重點從國際義務的來源和有效性兩個方面來分析義務這一要素。
根據《責任條款草案》第1條的規定:“一國的行為如不符合國際義務對它的要求,即為違背國際義務,而不論該義務的起源或特性為何”,國際義務的來源是沒有具體限定的,根據國際法實踐,這種義務可以來源于國際習慣、條約和一般國際法律原則,也可以是國家通過單方面行為承擔的。在條約一類中,可以是如《聯合國憲章》、《國際法院規約》這樣對締約國甚至非締約國設定了普遍的國際義務的多邊條約,也可以根據國家的需要與他國簽訂了關于特定事項的雙邊條約。那么無論是多邊條約還是雙邊條約,須履行的義務均以條約的具體規定為限。
違背國際義務的行為能夠產生國家責任,還須要求該違背義務行為是在該義務對一國有約束力的期間發生的,即該項義務是有效的。對此,《責任條款草案》第13條規定:“一國的行為不構成對一國際義務的違背,除非該行為是在該義務對該國有約束力的時期發生。”這是國際法上的時際原則在國家責任領域的體現。據此,產生兩個問題:(1)后來的國際義務是否對先前的國家行為具有追溯力?(2)國家責任產生后,是否可因后來國際義務的終止而解除相應責任?
對于第一個問題,1999年的《關于國家責任的第二次報告》中的但書,作了回答,“但是,一國的行為在進行的時候雖不符合該國有效的國際義務對它的要求,但之后由于一般國際法的強制性規范而行使此種行為成為強制性行為時,即不再視為國際不法行為。”這一解釋表明后來的國際義務對先前的國際不法行為有追溯力,但需要后來的一般國際法的強制性規范而使先前的不法行為成為強制性行為的條件。那么這種情形在國際法實踐中是否受用呢?根據1969年《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的規定,條約原則上是無追溯效力的,即條約不溯及既往,在此環境下,上述但書的說明與在先的《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產生了矛盾。國際法實踐中該如何適用?
再者,根據《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53條的規定,條約在締結時與一般國際法強制規律抵觸者無效。一般國際法的強制性規范的產生需要得到國際社會全體接受,并且這一強行法不得損抑以后具有同等性質的一般國際法規律,在這種條件下,一般強行法的產生是非常困難的,據此《報告》中但書缺乏實用性。結合上述原因,筆者認為《報告》中的但書給予一定條件下,后來義務對先前國際不法行為具有追溯力的說明缺乏實踐意義。
對于第二個問題,從“彩虹勇士案”的仲裁判決:“盡管法國所承擔的義務已經在1989年7月22日終止,但新西蘭仍然可以根據之前產生的責任提出索賠”中可以得出,責任一旦產生,之后國際義務的終止并不會解除一國的國家責任。對此,從違背義務行為發生與實行具體行為的時間關聯上,也可看出,具體的不法行為一經作出,無論是持續行為還是非持續行為,違背義務行為發生,即產生一國的國家責任,這一責任是確定的。
根據2001年國際法委員會通過的《國家對國際不法行為的責任條款草案》的規定,及相關案例中的意見,對“國家行為”與“國際義務”的考察,是分析一國國際不法行為的重點。只有依國際法具有代表國家的資格的個人或實體做出的行為才是可歸于該國的國家行為,持續行為與復合行為中計算違背義務行為的開始時間較之一般的行為做出時即產生違背國際法義務的效果有所不同。其次,行為違背的國際義務須在行為發生時仍具有有效性,即對該國產生約束力。針對有效性這一細節,國際社會對此還有許多爭辯,還需不斷的國家實踐來豐富理論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