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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在大數據時代背景下,形形色色的網絡違法犯罪屢打不絕,給國家、集體和個人的財產安全帶來了嚴重威脅,受害者損失慘重。日益高發的網絡違法犯罪,均離不開大量公民個人信息的支撐,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已經成為實施網絡違法犯罪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為此,打擊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已經成為各級公安機關從源頭上有效打擊網絡違法犯罪的重中之重。
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違法所得是打擊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之一,如何準確認定違法所得,顯得尤為重要。然而,在辦理相關案件過程中,對源頭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嫌疑人的違法所得認定并無爭議,但對所謂的“中間商”加價倒賣公民個人信息的違法所得如何認定卻存在較大爭議。筆者現結合一起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案件,從刑法、司法解釋的立法原意及司法實踐的角度,對辦理此類案件中“中間商”的違法所得如何認定作簡要評析。
2018年1月9日,江蘇省興化市公安局網安大隊在偵破一起網絡賭博案件中發現,有人販賣公民個人車輛信息。最終,興化市公安局在上級業務部門指導下,經過3個多月的努力,成功偵破了這起公安部掛牌督辦的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案件。
經查,2017年10月至2018年3月期間,犯罪嫌疑人鐘某擅自利用職務便利進入車輛管理系統,非法獲取公民個人車輛信息,并以每條20余元的價格通過微信轉賬的方式賣給犯罪嫌疑人王某,非法獲利2.7萬余元,犯罪嫌疑人王某以每條30元左右的價格加價倒賣給犯罪嫌疑人戎某等人,得款8.5萬余元,犯罪嫌疑人戎某再以每條40余元的價格加價倒賣給犯罪嫌疑人王二等人,得款4萬余元。截至目前,警方先后抓獲鐘某、王某、戎某等16名犯罪嫌疑人,鐘某等9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已被檢察機關依法批準逮捕,案件仍在進一步偵辦中。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五條第一款第七、八項之規定,犯罪嫌疑人鐘某將在履行職責過程中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出售給他人,非法獲利2.7萬余元,其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事實及違法所得數額的認定均沒有爭議。但對于王某、戎某等“中間商”向他人購買個人信息后再加價倒賣的行為的違法所得如何認定存在以下兩種不同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王某、戎某向上家購買后加價出售給下家的違法所得應扣除成本,應以實際所得認定其違法所得。
第二種意見認為,王某、戎某出資從他人手中購買公民個人信息直接轉手倒賣給他人后從中獲取利益,應當區別于《解釋》第六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的以合法經營為前提的行為,其違法所得不應當扣除購買成本,應以其倒賣公民信息后的全部所得認定其違法所得。
筆者贊同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第一,刑法中的“違法所得”一般是指犯罪嫌疑人因實施違法犯罪活動而取得的全部財物。本案中,王某、戎某出資非法從他人手中購買公民個人信息后直接加價非法出售給他人,分別獲得了8.5萬余元、4萬余元的對價,將其獲得的對價認定為違法所得,符合法律原意。
第二,從以往司法解釋及規范性文件規定來看,對于實踐中需要具備某種資質的經營活動,行為人由于缺乏經營資質而涉嫌非法經營罪的,通常會區分“違法所得”與“非法經營數額”。在此情況下,不可將二者混同,對其違法所得應當扣除犯罪成本。
實踐中,對于法律規定絕對不允許存在的經營活動被行為人實施而涉嫌刑法規定的犯罪行為的,通常只存在“違法所得”,而不存在“非法經營數額”的認定標準。例如,販賣毒品犯罪中出資購買毒品后再出售給他人,違法所得就以其出售毒品后的對價來認定。因此,對于一些特殊情形,不應當扣除犯罪成本。《解釋》第五條第七項規定的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定罪標準應屬于此情形,其本身就是法律所禁止從事的行為,不存在合法經營之說,故《解釋》只設置了違法所得的標準。
第三,從實踐來看,購買、收受公民個人信息從事廣告推銷等活動的情形比較普遍。為了秉持刑法謙抑性原則,體現寬嚴相濟,《解釋》第六條規定,為合法經營活動而非法購買、收受本解釋第五條第一款第三項、第四項規定以外的公民個人信息,獲利五萬元以上,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規定的“情節嚴重”。這是《解釋》針對為合法經營活動而購買、收受公民個人信息行為專門設置的定罪量刑標準,主要是考慮此類行為的社會危害性不大,即使構成犯罪,通常不需要提檔量刑。所以,此類行為《解釋》確定的是“獲利”,而非“違法所得”,原意就是要扣除經營成本。
但要注意的是,適用《解釋》第六條第一款第一項定罪要滿足三個條件:一是為了合法經營;二是僅限于一般公民個人信息,即不包括可能影響人身、財產安全的信息;三是信息沒有再流出擴散,即行為方式僅限于購買、收受。如果非法購買、收受公民個人信息后再行轉讓、交換,導致公民個人信息流出,應當適用《解釋》第六條第二款的規定:“將購買、收受的公民個人信息非法出售或者提供的,定罪量刑標準適用本解釋第五條的規定”,即不以扣除犯罪成本來認定“獲利”定罪量刑,而是以犯罪成本加“獲利”來認定其違法所得的情形定罪量刑。
綜上所述,王某、戎某非法購買他人車輛信息后加價轉手倒賣給他人的違法所得不應當扣除其購買成本,而應當以其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獲取的全部對價來認定違法所得。(本文摘自人民公安報)
鏈接:“兩高”出臺司法解釋明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定罪量刑標準
2017年5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下稱《解釋》)。《解釋》共13條,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定罪量刑標準和有關法律適用問題作了全面、系統的規定。
其中,《解釋》進一步明確了“公民個人信息”的范圍,規定“公民個人信息”包括身份識別信息和活動情況信息,即“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規定的‘公民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證件號碼、通信通訊聯系方式、住址、賬號密碼、財產狀況、行蹤軌跡等。”
《解釋》進一步明確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定罪量刑標準。其中,《解釋》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情節特別嚴重”的認定標準,也即“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量刑檔次的適用標準作了明確。根據信息類型不同,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五百條以上”“五千條以上”“五萬條以上”,或者違法所得五萬元以上的,即屬“情節特別嚴重”。
《解釋》專門針對此種情形設置了入罪標準,規定為合法經營活動而非法購買、收受敏感信息以外的公民個人信息,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認定為“情節嚴重”:一是利用非法購買、收受的公民個人信息獲利五萬元以上的。二是曾因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受過刑事處罰或者二年內受過行政處罰,又非法購買、收受公民個人信息的。三是其他情節嚴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