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獻章集佚詩十六首

陳永正輯

贈蕭子鵬

玉峽蕭郎海上來，海邊云氣擁樓臺。峽中亦有樓臺擁，始信蕭郎海上回。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凌迪知《萬姓統譜》卷二十九。原詩無題，題為編者所加。

蕭子鵬，字宜沖，江西新淦人。凌迪知《萬姓統譜》卷二十九：“蕭子鵬，宜黃人。居家以孝友稱。少厭舉業，聞康齋吳先生講道崇仁，遂往師之。康齋沒，以嶺南陳白沙先生得康齋之傳，卒業于門。白沙奇之，別歸，贈以詩云云。成化中，詔求遺士，時以子鵬應詔，至銓部欲授以有司，懇辭，乃補嘉興教授。平生長于詞賦，不事膾炙，嘗演天地自然圖，著《太極說》《云丘集》。”阮榕齡《編次陳白沙年譜》引《粵東金石錄》：“九曜石有‘成化乙未（1475）秋新淦蕭子鵬’六言草書。”可知蕭氏此時在粵從白沙學。

贈何宇新

遶舍烏成陣，終年虎臥門。山梅初并蒂，冬竹又生孫。耿耿天公識，明明國典存。千秋何孝子，不愧史官言。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郭棐《粵大記》卷二十一。

何孝子，何宇新，字子完。白沙門人。弘治二年（1489）舉人，仕至宗人府經歷。黃瑜《雙槐歲鈔》卷十：“何孝子子完宇新，惠之博羅人。少失父，事母至孝，有傳其事者，可異焉。其詞曰：‘宇新母死，貧不能葬，鄉人感其行，無遠通爭賻之，發引致奠，至七十余筵，遇積雨不止。及輛車屆道，隨在輙晴，雨若為之迂避者。既葬，縛草廬墓側，夜有虎蹲其門，宇新祝曰：“罪惡之人，孤哀死，盍蚤食我，毋徒相怖。”穴壁覘之，二虎左右馴如也。迨曉散去，夜橄復至，每浹旬則易二新者，猶瓜代然。宇新忽得危疾，鄉人舁歸治之，其家在城市，虎亦尾之去。疾愈還墓，則虎又來，遂視之若素豢者。家無應役三尺之童，畜一黃犬，每三五口輙候墓所，每有所需，即書片紙系其頸，家人見之，具備系使負還。似此孝感不一。士庶百余人白其事于藩司，及具奏，有旨旌其門。后宇新第鄉貢，入南監。蘇人錢士弘者與之友善，見其近體衣尚結衰，絞帶牢不可解，以示終身之喪云。宇新嘗求李西涯諸名公為作廬墓詩，陳白沙封其卷，題詩有‘直從天地閉三冬’之句，惜其自襮也。”阮元《廣東通志》卷四十七：“何宇新，字子完。博羅人。父滔，蚤卒。事母甚孝。母卒，水漿不入口者七日，號泣不絕聲，比葬，負土成墳，廬墓三年。有翔禽馴虎梅實竹花之祥。詔旌其閭。弘治己酉（1489）舉于鄉，歷官宗人府經歷。”郭棐《粵大記》卷二十一：“宇新嘗游白沙陳獻章之門，獻章書“卓行”二字，并遺以詩云云。后舉于鄉，仕為南京光祿寺良醞署正。秩滿，遷宗人府經歷。請告展省，卒于家。”按，此詩又見于光緒《惠州府志》卷三十七。題為《贈何孝子》，李颙作。郭棐為白沙同時代人，所載亦當有據。

憶李世卿

去歲逢君笑一回，經年笑口不曾開。山中莫謂無人笑，不是真情懶放懷。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黃宗羲《明儒學案》卷五《白沙學案》上。

《白沙學案》上引此詩，謂是白沙相憶李承箕之作。李承箕于弘治元年戊申（1488）至新會，詩云“去歲逢君”，當作于次年。題為編者所加。

南岳

垂垂一影落人間，久矣無人一貌看。多少畫師傳不去，只欠元初畫幅寬。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泉翁大全集》卷十一《書付時素子敦》。

湛若水《書付時素子敦》云：“先師石翁南岳詩云云，嘆器小不足以受大道也。”

贈馮祥

送君河上舟，河水清且駛。水清渺難淆，水駛舟難系。君能一日乘此舟，臺上黃金如土棄。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湛若水《泉翁大全集》卷六十三《明故野莊馮先生墓表》。原無題，題為本書編者所加。

馮祥，號野莊。南海人。白沙弟子。湛若水《明故野莊馮先生墓表》：“南海萬善里馮隱君祥野莊先生，生于萬善，長于萬善，卒于萬善，弘治甲子（1504）十二月二十九日，至于今既三十二年矣。甘泉子為之表其墓。或曰：‘子之表馮隱君之墓，得非以素知于其二子寶慶推官教、戶曹員外郎徽也乎？’曰：‘然。然而未也。馮隱君者，古之志士也。’‘何居？’曰：‘古有隱居以求其志者，非若人之儔乎？隱君弱冠游邑庠，遂知名于邑庠；為西賓于薛廉憲，遂見重于廉憲；委幣使于白沙先生，遂聞江門之學。適秋試，期且逼矣，猶請留而受學焉。遂棄科舉之業，求道之志一而靡他，三年而不返。伯氏以未婚來促，促再四亦不動，乃親操舟迎歸，遂以歸。白沙先生贈之詩云云。薛公使強之復學，亦遂不應。自是言笑簡寡，靜潔精一，焚香正坐，博閱經史，怡然自樂，以此終身。’”郭棐《粵大記》卷二三：“馮載，字克任，號野莊，南海人。先名祥。弱冠補邑庠生，廉憲薛公器之。委幣使于白沙先生，慨然有求道之志，遂舉業，講明心性之學。秋試期逼，薛諭以引薦意，不顧；強之復學，亦不應，遂留受業焉。比歸，白沙先生贈詩稱許之。自是言寡默，學問精詣。湛甘泉稱公能隱居以求其志，謹孝祀，敬父兄，貌莊禮恭，行修言確，以嚴教子，而以義睦族，雖擬諸陳太丘可也。”

吊戴球

開元一日雅，來往到如今。若問斯文契，湘江恨未深。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乾隆《新會縣志》卷八。

戴球，白沙弟子。道光《新會縣志》卷八：“戴球，字汝強，號息齋。”

次趙提學十月賞菊韻

不論開早與開遲，到處逢花把一枝。清獻插來紗帽重，陶潛醉倒葛巾欹。青藜不赴先生召，白雪虛傳幼婦詞。卻對藥欄何意緒，江門店酒獨斟時。

趙提學，趙珤。成化十二年（1476），任廣東按察司僉事，提督學政。成化十六年卒于官。

答吳樂善送菊

兩莖何處萎霜根，路入廬山不問村。佳節總非前日月，新香猶嬝舊龍門。氣清天與金行秀，色淺人知土德尊。今日淵明不能領，倒巾檐下弄詩魂。

九日晚對菊次容處士韻 是日縣主曹侯、二尹邵侯持酒過白沙，李九淵、容貫各館鄉中未還。

一年佳節到黃花，霜在籬根月在沙。今日縣侯親送酒，幾時詩客報還家。疏枝向晚青如許，老鬢逢秋白未涯。更欲西良開酒盞，勝游堪泛五更槎。

曹侯，謂新會知縣曹偉。清康熙《新會縣志》卷六：“曹偉，湖廣京山人。監生。成化十一年（1475）任。” 邵侯，謂新會縣丞邵文梧。依上志卷六：“邵文梧，浙江臨海人。吏員。成化九年任。”李九淵，字深之，新會人。容貫，字一之，番禺人。均白沙弟子。

再用前韻

焉知老子非元亮，請看黃花滿白沙。剩有香醪供采采，何須臘屐到家家。屢經細雨開花面，獨立西風背水涯。欲把一株種蟾闕，恐驚天女笑乘槎。

前菊會

荒村開紫菊，細雨隔蒼梧。漂泊逢山鬼，歸來覓酒徒。佳期賓不赴，幽賞子何孤？為罰南山老，青錢買百壺。

后菊會

余花留醉客，缺月到疏梧。我老真違世，人生各有徒。交游今日少，宇宙此亭孤。慣得趨時理，千金買一壺。

后菊會再次李九淵韻 二首

黃花憎競賞，人事奪幽期。長夜來尋醉，微霜落滿枝。行藏深琖酒，風月小囊詩。長嘯東軒下，蒼髯白接離。

留連杯酒下，重疊菊花期。熟犬知過客，寒蜂亦戀枝。溪山回月色，香影入梅詩。地窄君休舞，傾斜爾接離。

以上八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佩文齋廣群芳譜》卷五十。

佚題

時時心氣要調停，心氣功夫一體成。莫道求心不求氣，須教心氣兩和平。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黃宗羲《明儒學案》卷二十三。

黃宗羲《明儒學案》卷二十三《江右相傳學案》八“忠介鄒南皋先生元標”：“有因持志入者，如識仁則氣自定；有由養氣入者，如氣定則神自凝；又有由交養入者，如白沙詩云云，此是先輩用過苦功語。”

佚題

獨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后月還孤。茫茫宇宙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七十七。

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七十七《萬歷以后諸先生學派》“布政楊貫齋先生道會”：“庚戌（1610），因入覲乞歸，許之。其入覲也，李文節時為言者所攻，迸居荒廟，道會毎過從，譚至夜分。道會為誦白沙詩‘茫茫宇宙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以壯其志云。” 按，此詩見《全唐詩》卷八百五十八。為呂巖所作《絕句》。署名呂巖之詩多偽托，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謂為白沙詩，當有所據。姑錄以待考。

附：

佚句

湏臾身境俱忘卻，一片圓融大可知。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黃宗羲《明儒學案》卷五十五。

黃宗羲《明儒學案》卷五十五《諸儒學案》下三“給事郝楚望先生敬”：“吾儒謂喜怒哀樂未發時氣象，禪門謂之本來面目，玄門謂之五行不到處。白沙詩‘須臾身境俱忘卻，一片圓融大可知’，即此境界。”

佚句

溪魚海舶各歸去，明月自照芙蓉峰。

上詩不載于《白沙子全集》，輯自《浙江通志》 卷一百七十五。

《浙江通志》 卷一百七十五：“（鄭延）成化乙未（1475），授廣東市舶司副提，諸番無敢以方物及門者。白沙陳獻章贈詩曰：‘溪魚海舶各歸去，明月自照芙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