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前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1976年湖北隨縣涢陽鰱魚嘴(今屬隨州市曾都區淅河鎮)出土一件曾仲之孫戈(集成[1]17.11254)[2,3]384,銘曰:
該戈援平伸,有中脊,中胡,闌側一小穿二長穿,內上有一橫穿,后部飾勾連紋。時代應系春秋中期,或定為春秋早期[4]72,當偏早。戈銘器主自稱“曾仲之孫”,系東周時期南方地區銅器銘文中常見的標示閥閱的形式(參見拙文《東周時期南方地區“閥閱類”銅器銘文試析》,未刊稿)。據有關同類材料來看,“曾仲”應為曾國公室,系器主祖先中聲名顯著者,因而后人以其標示閥閱。其主要活動年代應不晚于春秋早中期,即系春秋早中期人。春秋時期銅器銘文中稱“曾仲”者還有以下各例:
1.曾仲盤(集成16.10097)[3]444:曾仲自作旅盤,子子孫孫永寶用之。
(春秋早期)
2.曾仲子敔鼎(集成 5.2564)[3]425—427,[5]:曾仲子敔用吉金自作寶鼎,子孫永用享。
(春秋早期)
3.曾侯仲子游父鼎(集成4.2423、2424)[3]11—17:曾侯仲子游父自作彝。
(春秋早期)
4.曾 仲 斿 父 鋪(集 成 9.4673、4674)[3]30—32,[6]103:曾仲斿父自作寶鋪。
(春秋早期)
5.曾仲斿父方壺(集成 15.9628、9629)[3]33—38,[6]104,[7]:曾仲斿父用吉金,自作寶尊壺。
(春秋早期)
(春秋早期)
(春秋早期)
(春秋早期)
9.曾子仲宣喪鼎(集成5.2737)[3]438,[11]:曾子仲宣喪用其吉金,自作寶鼎,宣喪用饔諸父、諸兄,其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享。
(春秋早期)
(春秋中期)
(春秋中期)
(春秋中期)
(春秋中期)
曾仲盤系傳世器,原藏江都秦敦甫,現下落不明。其時代過去定為西周晚期[4]36—37,據銘文字體來看,應系春秋早期前段器。曾仲子敔鼎系1979年4月湖北襄樊市(今襄陽市)文物管理處從廢品公司揀選,據云系襄陽一帶出土。為窄沿外折,淺腹圜底,立耳,三蹄足。耳外側飾重環紋,頸部飾無目竊曲紋,其下有一道弦紋,腹部飾卷體夔龍紋。時代為春秋早期前段[5]。曾仲斿父諸器系1966年7月湖北京山坪壩鎮蘇家壟出土。鼎直口,平折沿,附耳,淺腹三蹄足,腹部有一道箍棱。耳飾S狀紋,頸飾無目竊曲紋,無地紋[3]11—17。鋪盤直壁折沿,平底,束腰形高圈足。盤飾竊曲紋,圈足飾鏤空波曲紋。方壺橢方體,侈口長頸,鼓腹,矮圈足外侈,頸兩側有一對獸首銜環耳,內插式蓋,蓋頂作盤口形,中透空,邊緣有蓮瓣形鏤空波曲紋裝飾。蓋外壁和頸部飾竊曲紋,上、下腹飾波曲紋,圈足飾垂鱗紋。時代均為春秋早期前段[3]30—38。
例3曾侯仲子游父鼎、例4曾仲斿父鋪及例5曾仲斿父方壺,據銘文及同出情況可知應系同人之器無疑,鼎銘器主自稱“曾侯仲子游父”,鋪及方壺則稱“曾仲斿父”,可知器主系“曾侯”之“仲子”,字“斿父”,“曾仲斿父”系其簡稱,“仲”系排行。
商周銅器銘文及傳世文獻常見“中子”,如《淮南子·道應》:“崇侯虎曰:‘周伯昌行仁義而善謀,太子發勇敢而不疑,中子旦恭儉而知時,若與之從,則不堪其殃。縱而赦之,身必危亡。冠雖弊,必加于頭。及未成,請圖之!’”
又《逸周書·王會》:“西方東面正北方,伯父、中子次之。”孔晁注:“中子,于王子中行者也。”王應麟云:“中子,王之支子也。”[16]李學勤結合銅器銘文和歷史文獻,指出商末周初銘文中的“中子”為支子[17],其說可從。曾仲斿父諸器或稱“曾侯仲子游父”,或稱“曾仲斿父”,“仲子”應指排行第二的兒子,即次子,而與金文及文獻中泛指支子的“中子”有別。
例2曾仲子敔鼎的“曾仲子敔”,對照有關文例,如曾大攻尹戈(集成17.11365)“穆侯之子西宮之孫曾大攻尹季怡”、雌盤(參見拙文《雌盤考釋》,《考古與文物》待刊)“蔡莊君之子子趒之子雌”等來看,“子”應系美稱,“仲”為排行,即器主為“曾仲”,系曾侯“仲子”,名“敔”,而不能理解為“曾仲”之子“敔”。結合上述曾仲斿父及器物時代等情況來看,曾仲子敔與曾仲斿父(曾侯仲子游父)很可能系一人,“敔”為其名,“斿父”系其字。同樣,曾仲盤的“曾仲”,很可能也指同一人。
例3曾侯仲子游父鼎銘所云之“曾侯”,據研究當即上曾太子般殷鼎(集成5.2750)[18]的“上曾太子般殷”、曾子倝鼎(集成5.2757)[3]428—429的“曾子倝”,二者系同人,“倝”為其名,“般殷”為其字,其身份為曾國太子,后即位為曾侯,即上述京山蘇家壟出土曾侯仲子游父鼎、曾仲斿父鋪、曾仲斿父方壺等33件青銅禮器墓的墓主(詳參拙文《復議上曾太子般殷鼎國別及相關問題》《出土古文字資料所見曾侯世系》,未刊稿)。曾仲斿父(曾侯仲子游父)為其子,結合曾仲斿父本人所作有關銅器來看,其身份應較為顯赫。另外,曾仲斿父壺系方壺,一般而言,方壺的等級較高,從這個角度來講,其器主曾仲斿父的身份之顯赫,也可見一斑。然則其后人以其標示閥閱,也就不難理解。
總之,綜合有關古文字和考古資料來看,曾仲之孫戈的“曾仲”,很可能即京山蘇家壟所出曾仲斿父諸器的曾仲斿父(曾侯仲子游父)、襄陽出土曾仲子敔鼎的“曾仲子敔”及傳世曾仲盤的“曾仲”,系曾侯般殷之仲子,即次子,名“敔”,字“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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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曾國青銅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4]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第十七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2.
[5]襄樊市文物管理處.湖北襄樊揀選的商周青銅器[J].文物,1982(9):84.
[6]中國青銅器全集編輯委員會.中國青銅器全集:第10卷[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7]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期間出土文物展覽簡介[J].文物,1972(1).
[8]鄂兵.湖北隨縣發現曾國銅器[J].文物,1973(5):25.
[9]鄭杰祥.河南新野發現的曾國銅器[J].文物,1973(5):15.
[10]湖北省博物館.湖北棗陽縣發現曾國墓葬[J].考古,1975(4):223.
[11]黃錦前.伯家父郜簋國別析論:兼談曾子仲宣喪鼎與番君嬴匜[C]//吉林大學中國古文字研究中心,吉林大學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同創新中心.紀念于省吾先生誕辰120周年姚孝遂先生誕辰9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待刊.
[12]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4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3]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6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4]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10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5]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第13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6]黃懷興,張懋镕,田旭東.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810.
[17]李學勤.長子、中子和別子[J].故宮博物院院刊,2001(6):1—3.
[18]臨朐縣文化館,濰坊地區文物管理委員會.山東臨朐發現齊、鄩、曾諸國銅器國[J].文物,198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