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學軍
兒子大學畢業,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我終于可以歇歇了。可刺目的白發悄無聲息地提醒我:你老了!同一屋檐下的他,自然也逃不過歲月之刀,掐指一算,我們已經坐擁圍城20多年了,就連我們的愛情也上了年紀,老得面目全非。
看著老公精心地擺弄他的花花草草,我忽然笑了。年輕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說我倆般配,現在依然般配:我頭上的白發配著他的白發,我眼角的皺紋配著他的眼袋,我不再苗條的身材配著他不再挺拔的身軀。
年輕時的愛情離不開激情和浪漫,而老去的愛情里,必定不缺溫婉和平淡。還有幾個月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相濡以沫這么多年,一個個節日數不勝數,我們在中秋節賞過月,在國慶節出游過,在春節鋪張過,唯獨在結婚紀念日里未曾有過刻意的行動。不是不浪漫,只是不善于表達,我也早就習慣了沒有驚喜和禮物的日子,把這些特別的日子當作光陰里的過客,只用行動詮釋一句婚姻的真諦:把穩定留給對方,平淡最長情!
我倆都上了年紀,也許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悟出平時的細心呵護勝過一時的繾綣甜蜜。20多年平淡如水的日子,我幾乎天天圍著鍋臺轉,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鍋碗瓢盆交響曲里有了和諧之聲。在我煩累的時候,他能做出可口的四菜一湯;在我窩在沙發里看電視劇的時候,他悄悄把碗洗了;每當他在外面吃到一款好吃的菜,都要細心記下回家做給我嘗嘗。爐火上煨著一罐排骨,飄漫的香氣讓我覺得愛情其實就是一罐老火靚湯,關懷體貼是最好的食材,用最笨拙的方式,守住一地的瑣碎,分分秒秒中慢慢熬。
他真是老了,曾經火暴的脾氣平和了,我感受到的是越來越多的溫情和關愛,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有點婆婆媽媽的。“藥吃了嗎?”“天冷,多穿點。”“晚上想吃啥?”這樣的話,他每天啰唆很多次。還記得前年我患病,疾病折磨得我沒了人樣兒,用面目猙獰來形容也不為過,而他為了照顧我,同樣是形銷骨立衣帶寬。為了逗我開心,他齜牙咧嘴扮大猩猩,我笑了,他立馬夸我:“看,你一笑多好看!”當我為疼痛掉淚的時候,他攬過我的肩,柔聲說:“靠過來,借你一點勇敢吧!”
我們就是兩個圍爐取火的人,愛情老了,我們也越來越珍視對方,有了彼此在,漫長的冬季也不覺寒冷。如今他為健康戒煙戒酒,我為健康研究營養美食,與此相伴的是尋常的家常話。
當愛情褪去光芒,兩個凡夫俗子被世俗的煙火氣包裹著,在柴米油鹽里穿梭,才驚覺愛情不是海誓山盟的空中樓閣,而是落實到每一餐吃什么、每一分錢怎么花的嘮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