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竹

著名作曲家、指揮家譚盾12月21日被任命為美國巴德音樂學院院長,任期將于2019年7月1日開始。巴德學院發(fā)表聲明說,赴任后,譚盾將帶領巴德音樂學院履行教授培養(yǎng)青年音樂家的使命,同時努力推動東西方文化的研究與交流。巴德學院校長萊昂·博特斯坦對譚盾能夠擔任巴德音樂學院院長表示由衷歡迎。博特斯坦說,作為作曲家、指揮家和藝術(shù)家,譚盾跨越了文化與流派,拓寬了音樂的定義。
譚盾表示,十分期待能在任職期間與世界各地的音樂家共同探究音樂世界,“音樂是一種世界性語言,來自不同文化背景、講不同語言、懷抱不同夢想的人都能夠通過音樂來彼此溝通與理解。”巴德學院是美國享有盛譽的文理學院,其下屬的巴德音樂學院,被認為是美國最優(yōu)秀的音樂學院之一。
聽媽媽的話
譚盾,1958年出生,湖南人。1986年畢業(yè)于中央音樂學院研究生院,同年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他是中央音樂學院“四大才子”之一,當時被新聞界、藝術(shù)界稱為“新潮音樂”、“先鋒派音樂”、“崛起的一代”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譚盾去美國留學,母親對他說:“不喜歡藝術(shù)的女孩子千萬不要娶,不喜歡藝術(shù)的家庭千萬不要去住,不喜歡藝術(shù)的國家千萬不要去。”成年后的譚盾,越來越覺得母親的話有道理,他說:“當你喜歡藝術(shù)時,這個國家就會充滿了關(guān)愛、人情、人性,會對所有的山水、天空、大地都充滿了感情,這就是藝術(shù)的巨大力量。”無獨有偶,宮崎駿也曾表露出類似看法,“真正做藝術(shù)的人是溫暖的,有人性支撐的”,他的每一部動畫里不僅僅是講一個故事或者讓人一笑,還有他關(guān)心和想要呼吁的內(nèi)容,文化與人性才是藝術(shù)的精髓。
譚盾一生獲獎無數(shù),其中與李安合作的《臥虎藏龍》可謂是雙贏。李安憑借這部影片獲得華語電影歷史上第一部榮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獎項,而譚盾不僅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原創(chuàng)音樂獎,還摘得了格萊美獎最佳電影原刨音樂專輯獎。
“人類最大的財富是想象力”
很多人評價譚盾的作品里有一種創(chuàng)新的生命力,比如可以讓提琴拉出二胡的聲音,從大自然中捕捉聲音的靈感元素。譚盾這種創(chuàng)造力的源泉來自于哪里?
譚盾說:“我記得多年前中央電視臺做了一期節(jié)目,把郎朗、余隆還有我三個人聚到一起,問了我們一個問題:你們覺得最大的財富是什么?是金錢嗎?郎朗說不是,是青春,是年輕,年輕就是財富。余隆說,我的女兒是我最大的財富,我最愛我的女兒了。問到我,我說,其實最大的財富是人類的想象力,有了想象力就什么都可以有。
“想象力在哪里?我特別喜歡祖先給我們的教育:想象力來自于大自然,要聽水、聽風、聽濤、聽雪,聽到下雪的聲音是非常需要想象力的事,你能不能看見風,這也是一種想象力的反映。所以我教導小孩子,特別是學藝術(shù)的小孩子,去關(guān)愛大自然的點點滴滴,你會從中得到非常多的想象力的訓練。
“想象力可以訓練,靈感也是可以訓練的。這些東西我們常常說是天生的、只有天才才有的,其實它們都可以通過訓練得來。后天的訓練非常有益,而且是最關(guān)鍵的。我們做環(huán)保時,也可以把藝術(shù)、把跟大自然的接觸與環(huán)保理念結(jié)合起來,這樣可以更加啟發(fā)我們的靈感和想象力,把環(huán)保做得更有藝術(shù)性、有吸引力、有輿論性和教育性。”
“一切對于傳統(tǒng)的追溯是為了未來的創(chuàng)造”
傳統(tǒng)藝術(shù)、傳統(tǒng)題材如何在當代尋找落腳點、如何在當代尋根?
譚盾解答:“從運動的角度來看,一個跳遠運動員必須要先退回去,然后助跑,才可以跳得更遠。從科學的角度來看也是這樣的,拳頭離得更遠,打得更重。如果以這個角度審視藝術(shù),會發(fā)現(xiàn)未來跟過去有著明顯的聯(lián)系,所以藝術(shù)家們常常尋覓消失的根脈去了哪里。
“中國古代哲學里有兩句話特別感動我,一句是大音希聲,即最宏偉的聲音只能在寂靜中被感悟到,這也是我們?yōu)槭裁匆犙┑脑?還有一句是形斷意不斷,形斷掉了,其實意才剛開始。就如彈古琴的人,琴聲后面那些五花八門、讓人無限想象的斑斕顏色才是真正意義的開始,所以我們希望回到傳統(tǒng)、追尋消失的根脈,是因為傳統(tǒng)有著大音希聲和形斷意不斷的魅力。”
“民族文化的象牙塔里需要有人”
中國觀眾對于很多外國的作曲家、外國的音樂比較熟悉,但反過來,國外的民眾對于中國的作曲家、中國的音樂有相同程度的認知嗎?
譚盾說:“中國的文化要走出去,一定要融合世界文化,占領教育。我們做《女書》,可以用民樂做、用戲曲做,那為什么選擇了用交響樂做?因為每個國家都有交響樂團,而交響樂團周圍會有很多音樂學院,這樣的話,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在上課時,可以彈中國的音樂,透過中國的音樂又可以看到孔子、老子,這很有意思。“我現(xiàn)在在美國,很多年輕人能認出我來,因為美國的學校里教我的音樂。而一旦教我的音樂,必然要牽扯到什么是禪宗、什么是老子、什么是孔子、什么是長江、什么是黃河。
“所以我覺得,民族文化要走出去,最重要的是跟世界機制、世界文化、世界教育接軌。莎士比亞、貝多芬在中國家喻戶曉,那是因為我們的課堂在講莎士比亞,我們的音樂課在講貝多芬,中國所有城市的新年音樂會都演奏《歡樂頌》。西方音樂已經(jīng)進入到中國的教育體系,中國的音樂走出去時,不要走馬觀花,更不要天女散花;中國的文化走出去就是要擁抱世界文化,要進入他們的教育體制。
“中國的藝術(shù)家需要有國家的支持,這個民族一定要懂得,象牙塔里需要有人。這么一個偉大的民族,如果象牙塔里是空的,我們怎么讓我們的文化跟世界接軌?怎么讓我們的文化進入全世界的教育體系、進入全世界的交響樂團?我每次做一個新的交響樂作品時,都希望把傳承擴大,融入在我的音樂里。
“同時我認為,社會一定要明白,我們的藝術(shù)和藝術(shù)家需要整個社會去愛、去捧著。一個愛藝術(shù)的民族、一個學藝術(shù)的民族、一個對教育和美非常崇尚的民族,一定是非常偉大的民族。這樣別人才愿意來到你這里,跟你交心,把你的東西當成寶貝帶出去,帶到別人的靈魂之屋里,帶到別人最深的心房里保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