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平 康利達裝飾股份有限公司工程管理中心副總經理
建造于武周時期神都洛陽的天樞是曾經存在于隋唐洛陽城的代表性建筑,是當時的國家都城—神都洛陽中軸線上的“七天建筑”之一,雖然僅僅存在了二十余年之久,但以其代表性強、文化內涵豐富,成為許多學者研究的對象,并形成我們古代建筑史上的一大文化奇觀。對其建筑裝飾文化進行研究,不僅是對其天樞文化的一種整理,更是可以對今天建筑裝飾提供借鑒,因此具有較為積極的意義。
天樞建造于延載元年(即公元694年)八月,即武則天稱帝的第五年(武則天于公元690年稱帝),于次年(即公元695年)竣工。天樞為八面體棱柱,高度為一百零五尺(約35米),直徑為二十尺(約6.7米);下面鑄有鐵山作為棱柱之腳,其周長一百七十尺(約56.7米),在鐵山之上,鑄造有銅制獅子,還有兩只銅制麒麟,在古代,獅子和麒麟都是瑞獸;在天樞頂端,放置有一只巨大的仙人承露盤,直徑有三丈(約10米)長;在盤上,鑄造有蛟龍四條,它們托著一顆巨大的云珠,云珠也為銅制,遠遠望上去,就像是一顆巨大無比的火球,能與日月增輝。天樞上有銘文,對武則天以武周代李唐的不朽功業不吝贊美之詞,并刻有參與天樞建造的文武百官和四夷酋長的名字。在天樞正面,有武則天親筆書寫的“大周萬國述德天樞”八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建造天樞,用銅五十萬斤,鐵三百三十余萬斤,在當時的生產條件下,差不多是全國一年半銅和鐵的產量,如此耗費銅鐵的建筑的修建,曾一度造成市面上的銅鐵短缺。開元二年(即公元714年),為了消除祖母武則天的巨大影響,唐玄宗李隆基下令銷毀天樞。從此,天樞便消失于歷史的煙塵之中,帶給洛陽城無盡的遺憾,也成為中國建筑史上的一大缺憾。
天樞之所以在歷史上赫赫有名,不僅因為它是我國唯一一位正統女皇帝武則天自吹自擂、歌功頌德的政治產物,還因為它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重要的宗教意義。
天樞上的獅子是佛教的象征。在佛教文化中,獅子作為神獸出現,并經常用來展示佛陀的偉大和無畏。獅子是百獸之王,能威懾百獸,佛陀能降服無畏,法力無邊,因此被稱作“人獅子”;佛陀說法,便被稱作“獅子吼”或者“獅子佛像”;菩薩的善法,常被稱作“獅子王”;佛陀與菩薩攝化眾生的法門,也被稱作“獅子法門”。在佛教雕像中,獅子的形象很常見,尤其是佛陀和菩薩的坐騎,像《西游記》中假裝烏雞國國王的獅猁怪便是文殊菩薩的坐騎青毛獅子。
天樞上的仙人承露盤是道教的象征。仙人承露盤最早見于漢武帝時期。漢武帝雅好修道升仙,在西漢方士看來,露水乃上天之露,飲用之后可以延年益壽,因此,漢武帝制作仙人承露盤,以承甘露。中唐著名詩人李長吉曾作《金銅仙人辭漢歌》,便是對仙人承露盤之事做出批判。
天樞上的龍可被視為儒家文化的象征。孔子入周問禮,曾拜見道家圣人老子,出門的時候對眾弟子說:“至于龍,吾不能知,其乘風云而上天。吾今見老子,其猶龍也!” 他認為老子的學問高深莫測,像龍一般。在編撰《周易》時,孔子也曾提出“龍德”等思想。由此可見,龍文化是儒家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另外,麒麟也是儒家宣揚的瑞獸,像孔子降生前,曾有“麟吐玉書”,《春秋公羊傳》記載魯哀公“西狩獲麟”并射死 ,令孔子感嘆“天喪予”、“吾道窮矣”。
此外,麒麟和火珠,象征著乃是外來宗教祆教的習俗“麒麟吐火”,尤其是火珠,正是祆教的圣物,和祆教所宣揚的教義“圣王出、天下平”不謀而合 。祆教也叫拜火教,是古波斯薩珊王朝的國教,大約于南北朝時期傳入我國,在唐代的神都洛陽城,會節坊、修善坊、南市西坊和立德坊等坊間都有波斯人居住區,并建有祆教寺廟。建造天樞的藩王中,便有波斯大酋長阿羅撼,他同時也是祆教的教主。
總而言之,天樞的建筑裝飾文化,不僅有我國本土宗教道教和儒教的文化元素作為內涵,還有外來宗教佛教和祆教的文化基因作為襯托。由此可以看出,一方面,在武則天統治下的武周王朝文化兼容并蓄,宗教包容寬容,任何宗教思想和宗教元素,都能融匯于皇家建筑,另一方面,我國古代的建筑裝飾是多元化的,任何元素都能進行拿來主義,這也是中華文化能夠源遠流長,并永不斷流的主要原因之一。
作為我國歷史上的著名建筑之一,天樞建筑裝飾文化為現今的建筑裝飾提供一些借鑒。首先,建筑裝飾要善于利用本土文化元素。本土文化元素是扎根于本土,并受本國當地肥沃的文化土壤滋養的,因此本土文化元素可以和當地建筑相得益彰而不顯得突兀;其次,建筑裝飾要善于吸收外來文化,外來文化帶著較強的異域風情,能夠和當地特色形成強烈對比,從而顯得別具一格,韻味十足;第三;建筑裝飾不應排斥宗教元素,如道教、佛教等宗教已經傳承幾千年之久,自有其獨特的文化屬性,只要不違背國家法律法規和當地民風民俗,完全可以進行適當運用。總之,建筑裝飾,是美之藝術,更是藝術之美,既可入鄉隨俗,又可獨樹一幟,只有不排斥,不拒絕,善吸收,能包容,才能達到藝術和美的和諧統一,獲得使建筑錦上添花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