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詩章（節選）

呂歷

0

這些金屬和玻璃的堆塑

是人類的新寵

1

一片黑照亮一扇窗

黑之外，是流浪的人

窗之外，是動蕩的城

3

劃呀劃呀

每個方向，都是璀璨的深淵

劃呀劃呀

六十六億顆裂變的心

7

把嚼爛的火，吐進溝渠

瀲滟的天空如綻放的煙花

10

從這座城到那座城

從一環路到N環路

洶涌的人流如瘋狂的蘑菇

等待中轉或集中處理

22

捕捉飛行的思想，無論尖銳的教堂

還是方正的寺廟

皆是諸神的雷達

23

所謂廣場

既是棱形的預言，也是橢圓的謊話

熱氣騰騰謠言四處彌漫

只有螺絲的紋路和菜葉上的蟲洞

口徑一致

25

舉著廣闊天地和襤褸的衣衫

斑駁的腳手架，逐級上升

絕壁之上，卑微的掘墓人

把陵寢和蟻室，筑進云中

30

街道書本一樣打開，夢一樣合上

超市里擺滿了瓶裝的雪山、河流、草原

神經質的高跟鞋，在醉生夢死之間

咳咳咯咯

45

邪惡在向城市瞄準

每條街道都是顫動的肌肉

呼嘯的警報像瘧疾

危險閃爍不定

47

水，土，風

分割成街區、門牌、單元、房號，店鋪

餐館，客棧、醫院、學校、麻將

紙牌，骰子、陵園、下水道……生意興隆

52

劃界和越界，砌墻和拆墻

是常見的城市精神分裂癥

一米之外，總有一朵沉悶

扣在頭上

56

城市是一只巨大的工具包

人們從中尋找修理生活的

扳手、千斤頂、抽水機，氧氣罐、打氣泵

所有學校，傳授吃與被吃的絕技

57

無論對錯，鐘聲都得響起

管理學千篇一律

如果不仔細辨別指示牌和房卡套

你真不知道身在何處

59

偶爾，一只抑郁的蝙蝠

突然從十樓或二十八樓垂直落下

反向飛去天堂

61

世界是臺轟鳴的管風琴

蒼穹是只伸縮的共鳴箱

只有城市

才是凸凹的琴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