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頂上的云朵（組詩）

張新泉

跳水者

橋上，一自殺者縱身欲跳

我近前細(xì)語：下面怪石多，水淺

我知道一個(gè)地方，可入水升天

他隨我去找死地，中途

踅進(jìn)一家酒館

先白后啤，高杯矮盞，裸心亮肺

他以拳擊桌：哥，這水跳定了

兒子今天上一米板。大眼，虎牙

你見了一定喜歡……

許多年了，記不清是否去看過

可以肯定的是，那虎牙少年

無論什么動(dòng)作

都比他爹，跳得好看

太陽曬著一群牛

吃飽喝足，再悠悠打鼾

放屁是必須的，不在乎響亮與否

不關(guān)心氣候變暖與甲什么烷

草場太大，草色太綠，陽光慵懶

受冷落的青草不滿牛嘴的輕慢

交配的興趣正在弱化。太陽說

何須生殖，牛犢會自動(dòng)蹦出地面

睡吧，我把牛虻都曬暈啦

讓你們少了許多癢

只好對你們休閑的尾巴

表示少量的遺憾

草場太大，草色太綠，陽光慵懶

太陽說，即使傾盡全力

我也只能把你們曬成

一頭頭黑白分明的春天……

高坡頂上的云朵

野花織就的一面高坡

坡頂是結(jié)實(shí)的圍欄

可以想象上面的草場

羊吃草，牛打鼾……

它們當(dāng)然也會斗毆

也會三角戀，但估計(jì)還不至

冒死墜崖，撞壞欄桿

讓我擔(dān)心的是那些

靠在欄桿上做夢的

各式云朵

假如他們嬉笑追逐

轟隆隆滾下來，砸在我

車頂，或者大大咧咧

一屁股坐到副駕位置上

我該怎么辦，怎么辦？

蜜柚臉譜

好頭顱

渾圓

清香

筆和顏料伺候著

畫吧，畫好了

有獎(jiǎng)

畫呂布，張飛，關(guān)云長

畫你的夫君或閨蜜

也可以照著手機(jī)畫自己

允許修飾、夸張

如果能把柚子中的

甜味畫出來

百分百獲頭獎(jiǎng)

獎(jiǎng)品是一個(gè)更大的柚子

你一手抱一個(gè)

笑得像

雙胞胎

他娘

自 白

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但已經(jīng)又老又舊

頭上冰凍三尺

當(dāng)檐水嘀嗒時(shí)

我也想嘀嗒

竊喜老舊不堪

還有自知之明

地鐵中有人讓坐時(shí)

總是禮貌地撒謊：我

下一站就到了……

是的，最后一站

已迎面撲來

低沉又威嚴(yán)的車笛

拉著長聲，像在催命……

看見一排待崗的椅子

一定是得罪了

某些肥臀和小腰

才落得凄然面壁

活在世上，人艱難

椅子也不容易

所幸只是待崗

那么，粗茶淡飯會有的

屁股和二郎腿會有的

聽，麥克風(fēng)開始試音了：

喂——喂呃——

后排加十把椅子

列席

寒山瘦

紅葉都?xì)w鄉(xiāng)了

雪，還在云上

沒關(guān)系，我來此

就是為看

這盛大的

寒涼

來與高樹矮草

一同瑟縮

（難得的瑟縮啊）

當(dāng)然要打聽

篝火的住址

月亮出來時(shí)

看土地爺?shù)拈L壽眉

如何慈祥地

結(ji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