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游坤
乘船不過挪移,從這里到那里
源頭何在?沿江兩岸,釣翁抱河度日
像那些一致向下的纖夫
人生如弓弦,而靶心,總在山那邊
再向前,不過百里,礁石灘,村野蹲守孤客
都有哪些擱淺,又有哪些,不復相見
過峽谷,曠野收容兩岸
祖先們累了,在高處俯瞰:前赴后繼的
遠處、近處的,卵石似乎命運
在河底,也在墳塋
茅草如此謙卑,夕陽用心點燃
這人間的又一天,光陰在黑夜成為灰燼
而我繼續向下,滔滔江水
滿載星斗,顛簸著,與魚群和灘途糾纏
烏云又一次聚攏
將天空擠壓得,只剩一條門縫
等候多時的雨水,反復擦拭一條悲傷的小路
老屋門上的一把銹鎖,鎖著父親遠去的思想
流水斷魂,一直向東
父親頭枕的山岡
有青菜、野花和灰色的鳥
還有我從未見過的親人
烏鴉喊醒三月,另一些影子
反復逝去,或重現
談及風聲時,灌木和野草
在荒野里節節拔高
可春光,怎么也爬不上去
云朵撐開明朗的天空
一排稻浪在田園上徘徊不定,稻香的味道
在一塊荒原上
被風,叼走
鳥鳴從山外,帶回來的羽毛
蟄伏在書桌上,堆疊成零亂的書本
昏暗的油燈,像老父親的藥箱
在童年的路上
七月的田野,是一塊亮色的布
包裹著母親一季的喜悅
瓦房上,一抹寧靜的炊煙
喂養一個肥碩的秋天
風,提著
影子在田野瘋跑
飛揚的稻花,飄著我曾經的虛榮
斬不斷,大地對天空的貪婪
像山鷹,追擊著長空
鄉愁,又一次閱讀山河
一支煙,很輕,輕如塵埃
點煙的火柴,是一根血管
擦亮宣泄的通道,找尋出口
霧一般的煙圈,繚繞在指尖
揣摩塵世的溫度
又冷冷飄散
行走的人,模仿一支煙
明明滅滅地放光
越低調,越久長
而生命,輕如煙灰
在時光之河,紛紛彈落
煙熄了,水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