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鳥（外一首）

李立

沒有鴻鵠血統，飛不上云霄

爹娘只給了我貼地而飛的翅膀

水泥森林的蟲子往往死于非命

農藥扶植著虛假的繁榮

我靠揀拾殘菜剩飯度日

也干些其它營生，比如洗劫

一些零星的果樹

也有個別同伴淪為夜鶯

在漆黑的角落出賣自己

我盡量把自己的羽毛清洗干凈

這不僅僅是提防白眼，還有預防疾病

一個患感冒的伙伴在黑診所輸液

貪圖便宜送掉小命

夜深了，喧囂了一天的城市遲遲不肯睡去

我想著天亮后漫長的時光，如何虛度

久久無法入眠

對面幕墻玻璃反射的光束，仿佛幽靈

在我神經衰弱的瞳孔里，晃來

晃去

春天的遺言

高速公路提前竣工

民工老劉52歲的人生路也提前完工

最后的春節，他留守工地

說能省就省點

流水線吸干鄉村的活力

工棚掏空鄉村的陽氣

城市的重活，累活，臟活，全交給

散落在城市邊緣物美價廉的工棚

單薄的身子寄籬在開膛破肚的工地上

雙層鐵架床也曾撐起過他的美好愿景

他獻給大地最后一吻

包工頭言詞鑿鑿說他自殺，詐取工傷賠償

說他在家鄉建房娶兒媳，欠著好幾萬彩禮

在他的遺物中，一個小本本

記錄著他借了工友600元

人們想搜尋他對人生的畢業感言

他沒有留下支言片語

仿佛不虧不欠，心安理得地離開這個世界

一只紅里透黑的干蝴蝶從小本本

飛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無聲，像是春天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