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鳥人》和《法國中尉的女人》中看雙時空結構電影藝術處理方式之異同

□韋 一 河南大學藝術學院

艾倫帕克導演的《鳥人》和《法國中尉的女人》都屬于有著“過去時空”與“現在時空”的雙時空結構電影，因此均面臨著如何通過影像語言區分兩個不同時空的問題。在這個問題的藝術處理上，兩部影片既有相似之處，亦有不同之處，將二者就此進行一番比較，對于更好地認識雙時空結構電影的影像處理方式有著積極的意義。

一、在攝影機運動方式和畫面剪輯處理上的相似性

（一）通過攝影機運動方式的動靜變化來完成雙時空敘事

在電影拍攝中，通過攝影機運動來處理畫面是電影完成必不可缺的步驟，“攝影機運動在視覺層次上為觀眾提供了流動性，在畫面造型上更注重同一鏡頭內的瞬息變化，以及各種畫面元素之間的關系組合形式，形成富有節奏和韻律的視覺風格。觀眾在下意識中會被攝影機運動形式所影響，進而理解畫面內容[1]。”兩部電影都運用了攝影機機位的動靜變化將兩個時空中的各種元素進行相互區分。電影《鳥人》在表現過去時空時多為運動機位，而表現現在時空時多為固定機位，比如說在表現鳥人第一次飛翔時就用不斷變換的多個機位展現鳥人的飛翔狀態，全方位展現了鳥人第一次飛翔的過程。在拍攝鳥人的第三次飛翔時攝影機完成了從客觀鏡頭到主觀鏡頭的過渡，從而完成了在邏輯上無法實現的從“靈魂出竅”到“自由飛翔”的轉變。而在現在時空中，鳥人的病房中則只有三個固定機位，視點較低，不像是人的視角，更像是鳥的視角，從而使觀者更好地感受到鳥人內心對現實的煎熬與掙扎。《法國中尉的女人》也通過攝影機的運動方式來區分表現雙時空，在過去時空中多為固定機位，戲劇化意味濃；而在現在時空中多為運動機位，更加的生活化、自然化。影片中在過去時空所拍攝的“求婚”場景和現在時空拍攝的“偷情”場景就能很好地說明導演運用攝影機運動方式來區分兩個不同的時空。“求婚”場景攝影機機位大多數是固定的、不運動的，使得電影在過去時空展現的多為單個的畫面，而在“偷情”場景中較多采用運動鏡頭，給觀者展現的是一個全景。

（二）畫面剪輯通過直接切換來完成雙時空的轉換

剪輯，是把控影片節奏的重要方式。“電影的節奏則是從鏡頭的不同長度和幅度的連接中產生的，電影剪輯使影視敘事和表意在速度中展現了節奏，使得電影畫面‘張弛有度’[2]。”在剪輯方面，《鳥人》和《法國中尉的女人》在進行現在時空與過去時空的轉換時都采取了切換的方法，這種切換方式就是將兩個有著某種內在聯系的畫面直接粘接在一起，中間沒有遞變過程，不使用任何技巧，將兩個畫面直接組接起來，使場景得到迅速地轉換，這種看似簡單的剪輯方式卻能很好地把握切換兩個時空的節奏。比如，在《鳥人》中，在現在時空中直接插入對過去時空的回憶，兩個時空在切換的時候沒有任何文字部分的提示，也沒有任何銜接部分，而是直接將兩個時空的畫面進行切換。《在法國中尉的女人》中，從現在時空到過去時空的轉換也是用切換這種方式完成的。又如，安娜和麥克雨天在花園中對戲，安娜摔倒在邁克懷中的瞬間就自然平滑地切到了過去時空的場景，僅用了一個“摔”的動作就完成了兩個時空的轉換；在過去時空中，在拍攝莎拉向查爾斯求助后畫面也是直接切換到現在時空，中間沒有任何遞變或是銜接的過程。

（三）景別

“景別是處理畫面創作重要的造型手段，是制約觀眾視線的有效手段，是根據所表達內容、目的和不同要求來確定被攝體畫面取舍與范圍的。不同的景別，往往意味著視野、氣質、韻律和節奏的不同，從而引起觀眾注意力的不同[3]。”兩部電影都運用了景別的大小來區分兩個時空。《鳥人》在過去時空中多為中景和全景，比如在表現鳥人的三次飛翔時，在畫面之中展現的都是大場景，從而完整地、更好地表現“鳥人”的飛翔，也能讓觀眾更真切、更全面地感受到鳥人這三次嘗試在精神實質上是“飛翔”而非“墜落”。而現在時空中多運用近景和特寫，特別是在鳥人的病房之中，多為鳥人面部特寫，以此來表現鳥人向往自由想沖破牢籠的心理活動。《法國中尉的女人》在過去時空中多采用中景，近景特寫較多，比如說求婚的場景，畫面中人物占據很大一部分，身后的布景很講究。這樣拍攝使得維多利亞時代古典韻味更加濃郁；而現在時空中多采用小全景，更加自然生活化，比如“偷情”的場景和男女主角在花園中對戲的場景，在拍攝這些場景時，畫面中所展現的事物比較豐富，多為小全景，生活氣息更加濃重，充滿了現代的自由氣息，與過去時代形成了鮮明對比，單從景別的處理上就體現了兩個時代人物思想、行為以及各個方面的差異。

（四）音響特征

音響在電影之中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合適的音響，不但能渲染電影氛圍，也能將觀眾更好地帶入電影情節之中，將人物的感受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傳達給觀眾。電影中聲音的來源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劇中人物的對白或者劇中人物由于做出某些動作而發出的聲響或是周圍環境所發出的聲響；而另一種則是導演為了渲染某種氛圍在后期加入的音樂，也可稱為非劇情聲音，“非劇情聲音指的是劇中人物聽不到的聲音，非故事世界中的聲音，常用的聲音是畫外音和戲劇音樂，還有一些特定的音響聲，通常這類聲音都具有一定的解說功能，可以給觀眾一種超出畫面的主觀聯系的感覺[4]。”在這兩部電影中，導演為很好地詮釋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在對白、客觀環境聲響和非劇情聲音幾個方面為兩個時空做出了區分，拉開了兩個時空的距離。在《法國中尉的女人》這部電影的過去時空中，女主角出現時常常伴以抒情憂郁的小提琴，這種非劇情聲音很好地塑造了女主人公憂郁、神秘的形象；在女主角莎拉和男主角查爾斯第一次相遇并一見鐘情時，海浪拍岸的客觀環境聲響與主角融為一體，塑造了莎拉神秘、富有獨特魅力的形象；過去時空中男女主人公之間清晰的對白，使得戲劇意味濃厚。而在現代時空中，音響處理較為自然生活化，男女主角之間的對白也較為生活化。電影《鳥人》在雙時空音響方面的處理方式所表現出來的則是“動與靜”。在過去時空中，無論是在拍攝鳥人少年時期還是拍攝鳥人三次飛翔的場景都配以急促的鼓點、節奏強烈的音樂和嘈雜的環境音響。而在現在時空中，拍攝畫面多在醫院之中，在音響處理方面多為靜。這一動靜對比不但將過去與現在時空區別開來，也體現了主人公鳥人過去與現在完全不同的精神狀態。

二、兩部電影雙時空色調運用的差異性

色調在電影畫面中具有重要作用，色調始終貫穿著電影，是傳遞給觀者色彩感受的直接因素。色調不僅奠定了一部電影的基本情感，更是區分人物和區分環境的關鍵因素。“光線大師”斯特拉羅說過：“我認為拍攝一部片子，可以說是在解決明與暗、冷調與暖調、藍色與橙色或者其他對比色調之間的各種矛盾。必須使人感到活力，感覺到變化或運動，使人感到時間正在過去，白天變成黑夜，黑夜又變成早晨；生命變成死亡。拍攝一部電影就像是在記錄一次旅行，同時按照最適合這部特定影片和它所包含的思想方式去用光[5]。”就像斯特拉羅提到的這樣，色調必須使人感到活力、變化和運動。這兩部電影中，都運用色調的冷暖傾向將兩個時空進行了一定區分，使觀者感受到了兩個時空的變化與不同。但是不同之處在于《鳥人》的色調更加偏向于區分人物，而《法國中尉的女人》的色調則側重于區分時空和揭示人物關系。

電影《鳥人》在色調處理上，現在時空和過去時空有所區分，過去時空偏暖色調，而現在時空中多為冷色調。但影片中更為突出的色調運用是在區分主人公的性格特征方面，藍色象征著藍天，代表著詩意、浪漫和自由，藍色是鳥人服飾基色也是鳥人飛翔時的主色調，是鳥人的代表性顏色，體現了鳥人向往自由的人物性格；而黑白二色則代表現著現實、殘酷、機械，是艾爾的代表性顏色。

《法國中尉的女人》這一影片，在過去時空中多采用冷色調，給觀者一種壓抑的氣氛，如莎拉穿著一身黑色衣裙，背景色調也較為幽暗，莎拉與幽暗的背景仿佛能夠融為一體，從而體現了莎拉壓抑束縛的內心，而現在時空中多采用暖色調，莎拉服飾顏色鮮明時尚，場景色調明亮，塑造了獨立自由的女性形象。在電影中兩個時空明暗變化的方向也不同，現在時空的色調由暗漸明，過去時空的色調由明漸暗，兩個時空中色調的反向變化也揭示了在不同時空中，兩個主人公之間關系的不同，從而利用色調的明暗變化來推動人物關系的發展。在這部電影中色調不僅僅區分了現在與過去時空，還使得整部電影敘事更加完整，人物關系豐富飽滿，也體現了兩個時空中人們完全不同的思維、生活狀態和處事方式。

結 語

《鳥人》和《法國中尉的女人》都是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這兩部電影都采取雙時空結構，導演利用這種雙時空結構使得電影敘事更加完整，人物形象更加立體豐滿。本文主要從攝影機的運動方式、畫面剪輯、景別、音響特征、色調這幾個方面來比較這兩部電影處理雙時空結構的異同。導演運用多樣的藝術處理手段將兩部電影的雙時空結構處理得十分出彩，向觀者傳達了主人公與殘酷現實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