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淑晶
摘 要:本文通過對克羅齊的代表作《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一書的深入解讀,分析了本書的主要觀點和國內一些學者的相關研究成果,并對“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進行了哲學思考。
關鍵詞: 《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 真歷史 克羅齊
一、《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的作者簡介
《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一書的作者克羅齊(Benedetto Croce, 1866 —1952)是20世紀西方著名的史學家、哲學家、美學家。克羅齊是意大利人,出生于維柯的故鄉、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的一個地主家庭。1883年在羅馬上大學,1903年起主編《批判》雜志,名聲漸起。1920—1921年任教育大臣,對政治也極為關注,曾兩次當選內閣部長。后在法西斯墨索里尼統治期間,因拒絕效忠法西斯政權而被排擠出內閣。哲學上克羅齊深受黑格爾影響,但認為黑格爾的唯心主義不夠徹底。在20世紀20年代克羅齊形成自己的新黑格爾哲學體系,他把精神作為現實的全部內容,認為除精神之外單純的自然是不存在的,哲學就是關于精神的科學,即純粹的精神哲學。
二、《歷史學的理論與實際》一書的主要觀點
《歷史學的理論與實際》有英國學者道格拉斯·安斯利譯的英譯本和中國學者傅任敢據英譯本轉譯的漢譯本。中譯本內容分為兩編和三個附錄。第一編為史學理論,在這一部分,克羅齊提出了一個“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新概念。他認為“當代”是緊跟著某一正在被做出的活動而出現的,作為對那一活動的意識的歷史。非“當代”或“過去史”則是作為對那種歷史的批判而出現的歷史,是已成的歷史。時代總是在前進,歷史的出現都是跟隨著某一活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成為所謂的“過去史”,因此克羅齊認為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從而也為歷史重新做出了定義,即:歷史學家對某一段歷史感興趣時,歷史才成為歷史,歷史的形成需要憑據的存在。
在確定了真歷史的內涵之后,克羅齊提出應該嚴格區分“歷史”和“編年史”。他認為“歷史”是與生活相關的,是需要憑據的,而“編年史”只是歷史材料的記錄,這兩者的差別主要是由記錄者不同的精神狀態造成的。并且克羅齊對傳統認為先有“編年史”,后有“歷史”的順序提出質疑。他認為“精神本身就是歷史”,把一切歷史看作是精神的產物,認為歷史的產生需要內在動力(即精神),若無精神存在,歷史就是編年史。
另外對于歷史的真實性問題,克羅齊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普通史,即發生過的全部歷史的圖景是不存在的,歷史不可能被全部還原和記錄,但不能因為沒有普遍史就否認了歷史的真實性。克羅齊認為真正的歷史是人類所記錄、研究、理解和可以利用的歷史,歷史發生的那些客觀事件,作為人類無法把握的事物,在他看來是沒有意義的,因此他認為否定普遍史不等于否定歷史中的普遍的東西,“歷史”在其基本形式上,是用判斷(即個別與普遍的不可分割的綜合)來表述的。他舉例說:當我們談到政治史的時候,我們不會僅僅談希臘或羅馬的政治史,而是各種國家的政治史都會涉及。而文化、文明、進步、自由或其他任何類似的詞,就是一種普遍。從而他得出:普遍史就是歷史和哲學的統一。
最后,克羅齊認為,真正的歷史應該拋棄歷史哲學和歷史決定論,因為它們“扼殺思想所想的活生生的事實……把它的抽象因素分開”。這種做法對記憶和實用是有價值的,但這抽象分析作用的價值不應當夸大。真正的“歷史”中,“被歷史地思考著的事實在其本身以外無原因,亦無目的,原因與目的僅存在其本身中,是和它的真正性質及質的實情是一致的”。人們對于歷史的理解不斷豐富和加深,“不是因為重新找出了人類事物的抽象原因和超驗目的,而只是因為對于人類事物的認識不斷獲得了增長”。歷史決定論和“歷史哲學”曾經發揮著一種烏托邦的積極作用,并促使著人們思考,但是作為一種用超驗的方式看待歷史的“歷史哲學”卻已經解體。
第二編為史學史。克羅齊編撰的史學史是以西歐史學的歷史發展演變為研究對象。他以希臘羅馬史學為起點,后經中世紀史學、文藝復興時期的史學、啟蒙運動時期的史學、浪漫主義時期的史學、實證主義的史學,至他所在時期的一個新的編史工作。克羅齊通過了解不同時期歷史學家及其史學作品,做出一種“附錄”或“批判性的詮釋”。他想通過這種詮釋,一方面根據自己說明過的原則去確立一種歷史方法,另一方面希望勾畫出各主要時期的歷史輪廓,為自己討論時所提出的理論概念做歷史性的闡釋。
《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一書是克羅齊的代表作,是其史學理論的主要體現。自此書出版后,不僅對當時的史學界,乃至近現代都有重大的影響和廣泛的爭議。
三、與《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一書相關的研究概況
對克羅齊的學術成果和討論主要聚焦于他的史學思想上,特別是他所提出的“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說法,這一直是史學界的討論熱點。
學者俞新天的《克羅齊歷史觀評介》(《社會科學》1986年第9期)一文認為,克羅齊所處的正是歷史觀念轉變的時期,他曾研究過馬克思和黑格爾的哲學,而最后克羅齊形成了主觀唯心主義哲學思想,建立新黑格爾哲學體系,這對其歷史觀有深刻的影響,為其“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觀點做了哲學的鋪墊。學者劉修明的《非“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兼評一種現代史學思潮的形成與前途》(《江漢論壇》1987年第5期)一文對克羅齊“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命題進行了徹底的否定。學者丁向陽則認為這個命題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他的《對克羅齊“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理解》(《江漢論壇》1988年第6期》)一文認為“當代史”的一般含義就是當代時間里的歷史,克羅齊開卷就論述了當代史的一般含義。從兩位學者的文章可以看出,克羅齊的史學思想及其提出的命題在學術界引起了廣泛的討論。在這之后,黃坤的《“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辨析》(《西安社會科學》2009年第2期)和宋純、王久宇的《對“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反思——讀克羅齊〈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2期)都對這個命題進行了辯證的分析。他們認為,這個命題是歷史唯心主義的觀點,但卻不乏給我們以啟示的合理成分。因而,對克羅齊“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理解更加注重綜合的分析,這一命題對當代的史學仍有一定的影響。endprint
此外,對于克羅齊的《歷史學的理論與實際》一書中所體現的史學觀點是學術研究的另一熱點。夏祖恩的《對克羅齊史論的論析》(《福建師大福清分校學報》2001年第4期)一文認為,《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是一本屬于歷史哲學范疇的史學概論性質的史論著作。否定“歷史認識客體”的客觀性與過去性,否認“歷史哲學”的意義是此書的兩個重要議題。他認為克羅齊理論是反馬克思主義的,揭露克羅齊“史論”的虛偽性,有助于引導歷史研究的正確方向,推動歷史學的現代化建設。肖迪文在《史學的回歸——評克羅齊〈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文教資料》2011年第6期)一文中認為,19世紀,實證主義史學、客觀主義史學先后崛起于歐洲。它們不但把史學當作科學來研究,而且明確地宣稱史學是一門科學。史學科學化使得歷史學走向了背離人性的研究方向。在這種潮流下,意大利歷史學家克羅齊提出了“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的命題,對這種傾向進行了有力的反駁,維護了歷史學的價值和尊嚴。然而,克羅齊由于所處歷史條件的局限性,只能看到科學對歷史學造成的消極影響。歷史學與科學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如何探討兩者的關系,仍需要進一步探討。
對克羅齊史學理論的研究除上述兩大熱點外,學術界對于克羅齊“歷史”與“編年史”如何區分的看法持肯定態度,認為是他的史學貢獻之一。
四、對《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一書的幾點感想
其一,對克羅齊的“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命題的思考。這一命題是克羅齊在史學上的獨特見解,他擺脫了以時間來劃分“當代”與“非當代”,用歷史記錄者的精神狀態來區分是不是真歷史,當記錄者懷著“興趣”來書寫歷史,歷史便成為真歷史,也就是當代史。雖然這一命題是以主觀唯心主義為支撐,但仍有一定的合理性。特別是通過對“歷史”的定義,區分了“歷史”與“編年史”,這為史料學與史學的劃分提供了借鑒。然而,克羅齊認為的歷史是人類所記錄、研究、理解和可以利用的歷史,而其他客觀存在的歷史則沒有意義。這是支撐他的“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命題的基礎,卻把歷史所涉及的范圍縮小了,局限在有限的空間內。歷史的客觀存在性要求歷史學家不斷的探索,以求盡可能地接近和還原歷史。因此,歷史的內涵是歷史學家所記錄、研究的歷史,而歷史的外延應當是相當的廣泛的。
其二,對克羅齊史學理論的思考。克羅齊的史學思想是與19世紀西歐實證主義史學、客觀主義史學相對的,他反對將歷史當成科學史、考證史。克羅齊是新黑格爾主義學派的代表,在他看來,客觀的歷史過程是不存在的,歷史知識是史家直覺和想象的邏輯構造。每一部歷史都將不斷重寫,衡量歷史意義的最終真理標準也不存在,歷史的存在價值只是適合一定時代的情形和要求而已。他認為歸根結底歷史是精神運動的發展過程。克羅齊反對實證主義史學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歷史作為一門獨特的學科,具有一種人文關懷,帶有記錄者的情操和創作目的。但在主觀唯心主義的哲學觀下,使克羅齊形成一種絕對歷史主義,即歷史絕對是精神的,絕對具有當代性質的,絕對是歷史學家從現在的利益出發而撰寫的,絕對不會達到終極真理的,因而又陷入相對主義的泥潭。
其三,對研究狀況的思考。國內對于克羅齊理論與著作的研究頗多,成果斐然。克羅齊作為主觀唯心主義史學的代表,對其史學理論和哲學觀的研究分析有助于加深對史學與哲學關系的認識以及唯心主義史學和唯物主義史學的認識。如何看待克羅齊的史觀仍然是我們今后研究的重要課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