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非洲戰“瘟神”
《滅蟲記》編導 蘇暢
何健,中國血吸蟲病防治援非隊隊員。2016年研究生畢業于江蘇省血吸蟲病防治研究所并留所工作。2017年2月至8月赴非洲坦桑尼亞桑給巴爾區的奔巴島,進行公共衛生援助。這是中國第一個走出國門的公共衛生項目。而在落后的條件下,他要與隊員們一起完成公共衛生體系的“開荒”。在遙遠的非洲,年輕的何健帶去了中國60年積累下來的血吸蟲防治經驗。
1990年出生的何健,是中國首個公共衛生援非項目第一批隊伍中最年輕的成員。他沒有想到,這么重大的責任會落在研究生畢業不到一年的自己肩上。
今年5月,何健回國一年后,我在江蘇無錫血吸蟲病防治研究所見到了他。在介紹非洲的經歷之前,他先帶領我的思緒回到了我倆的父母都還沒出生的20世紀50年代:“那時候病患一個個面黃肌瘦,偏偏肚子脹得很大,那是數以億計的血吸蟲卵產在肝里面。”我聽得云里霧里,直到何健提了一個詞:瘟神。
1958年,毛澤東主席寫下十六句七律詩:“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干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這首名為《送瘟神》的作品,講述的正是我國人民與血吸蟲病的斗爭。江西省余江縣在那一年率先找到了消滅血吸蟲的辦法,為這場醫療衛生戰爭取得了突破。
60年后,關于“瘟神”的記憶留在了遙遠的年代,血防人員成為了低調的功臣。作為其中的一分子,何健每年春天還要到泥濘的江灘、坑洼的叢林中搜查血吸蟲的中間宿主——釘螺的存在,防微杜漸。這項工作的方法之原始,超乎他的想象。“要蹲下來,靠手撥開葉子來找螺。我想這都什么年代了?但是也沒有一個儀器一掃就能找到螺,因為可能把藏在葉子下的螺破壞掉,就沒法帶到實驗室檢測了。
剛下現場的時候,何健手背上突然起了一堆紅疹子,這和被血吸蟲感染的反應一樣。“完了完了完了!”他當即想。但是有經驗的前輩告訴他,那其實是個很安全的區域,這次是帶他熟悉工作的,紅疹是因為其他昆蟲。“60年來我們已經淡忘血吸蟲病,說明已經控制得很好,讓我對血防這個事情更生敬意。”何健說。
后來當所里接下非洲的血防項目時,渴望實戰的他立馬報名了。桑給巴爾的奔巴島上,嚴重的地區每五個人中就有一個血吸蟲病病患。這讓何健很是吃驚,“那里常年接受國際組織的援助,沒想到還這么嚴重!”當他被選為第一批隊員時,壓力山大。“我是里面經驗最少的,非洲的情況也不了解,不確定我所學的內容能不能對當地有幫助。”
2017年3月,援非隊員終于登上了奔巴島,開始了為期6個月的公共衛生體系建設。盡管做了充分的準備,非洲的現實還是給了何健“一悶棍”。要搜集當地村民信息,他原以為找到當地村長,拜托他們去分發材料,第二天回來收就好了。沒想到他們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在過去,他們根本沒做過這類調查,也沒有戶口資料。“我們問當地一把手,之前WHO組織全民服藥的記錄在哪兒。他指了旁邊一個屋子,我們進去一看,文件東倒西歪,發了霉,全是蜘蛛網。”援非隊員們意識到,時間有限,不能依賴過去的資料,必須自己挨家挨戶進行調查。
島上發病率如此嚴重的根本原因在于當地人對血吸蟲病了解有限。他們不清楚這個病是因為接觸了有問題的水體。何健他們深入奔巴島,不僅要進行埃及血吸蟲病和水泡螺的研究,還要普及中國的血防經驗與技術。其中,精準防控必須全面搜集島上各個水域的數據,用GPS對水域進行定位,這是工作的必備技能,所以花了大力氣用在培訓那里的“專業人員”上。
經過半年努力,一個針對血吸蟲病的公共衛生體系在島上建立了起來,中國的血防理念逐漸深入到當地人的工作中,專業人員已能獨立操作GPS、顯微鏡等設備,并記錄數據。“雖然我經驗有限,但通過培訓他們,我看到了一個燎原的趨勢。吃了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繪出獨特城市觀
《圖釋北京》編導 蘇暢
宋壯壯,北京都繪科技有限公司聯合創始人。2016年開始,在微信公眾號上以信息圖和小動畫的方式“圖釋北京”,其內容角度新奇、形式活潑。一篇篇圖文既拓寬了讀者的眼界,也呈現了獨特的城市觀,令北京在讀者心中更為可愛。
2018年5月25日,天氣晴,你有可能在北京的任意一條地鐵線上與一名戴著細邊圓眼鏡的短發男子擦身而過。這一天他打算在路線不重復的前提下,完成北京地鐵可以實現的最長路程。該名男子就是宋壯壯,清晨6點他就出門前往離市中心最遠的地鐵站—一燕山,8點25分搭上了開往城里的無人駕駛列車。之后換乘房山線、9號線、4號線、2號線、13號線、昌平線、8號線、6號線、10號線、5號線……每半小時記一次到達的站點。到晚上6點55分,宋壯壯在俸伯站下車,路程總長307公里,相當于從天安門到位于東經110度的內蒙古烏蘭察布市.當他把這次體驗的記錄繪成路線圖,發到“帝都繪”的微信公眾號上,有人評價“這是一條用命寫的文章”。
宋壯壯是“帝都繪”的創始人之一,還在清華建筑學院上學時,他就開始通過繪圖的形式普及城市的冷知識,包括文化、建筑、交通、法規,不一而足。2016年成立的“帝都繪”是他創作的主要平臺之一。宋壯壯對自己的界定是一個“城市愛好者”。他在什剎海附近長大,如今還住在小時候的房子里。我們就在他家進行采訪,那是他工作的地方,狹小而富有生活氣息。
“沙盤就在旁邊那屋做的。”宋壯壯指的是上高中時他和同學為班會做的準備。班會以城市發展為主題,身為班長的他,帶著同學在自家臥室做了個一人多高的北京市沙盤,帶到學校。一個班分成幾個小組研究不同時期的北京城市規劃,每次課都會有一個小組上去匯報,在沙盤上標出建設的變化。
宋壯壯對城市最初的興趣就萌發于這個時候。他讀了王軍的《城記》,到曾經的大吉片做社會調查,那里區別于北城的胡同機理、建筑多樣令他印象深刻,“有斜的街、彎彎曲曲的街、兩層的四合院、西式的拱圈……簡直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到周末的時候,和女友的約會甚至也選在那邊。
學了建筑設計以后,熱愛進一步化為理解。“一開始有一種傾向,覺得建筑師是萬能的,畫兩筆一個房子就出來了,也會覺得自己畫兩筆一個城市就出來了。受現代主義建筑的先驅們影響,憧憬著改造世界。”然而,隨著社會實踐的積累,宋壯壯看到許多建筑師、規劃師的設計經常在完成一段時間后,被周圍的商戶、居民出于自己的方便改得面目全非。從中,他感受到城市里不同角色信息的不對等。 “城市是多方互動的結果,所以它的建設也是要交給城市里每一個人去完成。”出于這一角度,他與志同道合的學弟李明揚開始做城市知識的普及。2016年,他們出版的第一本作品《京城繪》介紹了北京市的交通狀況,涵蓋了飛機的航線、地鐵換乘站、立交橋結構、公交車自行車的歷史以及日益增多的汽車等方面。雖然書中展現的大多是數據,但通過宋壯壯和李明揚的畫筆,理性地分析呈現出了“小清新”的趣味。
宋壯壯希望讀者看到的北京,是他們自己的生活及其可能性。就好像在自行車篇中描寫的,一男一女因為都選擇騎車而邂逅于下班路上。
微信公眾號上的圖文與繪本一脈相承,他們不滿足于交通和建筑,先后做了“如何證明北京是一座正經的城市”,研究北京的路網;“生活在北京的100個人”,展現人群的構成;“北京路上的183根電線桿”,總結電線桿的改造;“北京的332套高中校服”,分析校服的設計特色……當然,還有手記開頭提到的“最漫長的帝都地鐵之旅”。
在《京城繪》附錄中,兩位作者把他們的資料來源分成了三部分:“書上瞅瞅”、“網上搜搜”、“出去走走”。通過祈使句,宋壯壯希望,人們能自己去觀察城市,享受北京的復雜性,從中發現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