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梅
(河北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哥特”風格最早是文藝復興時期被用來區(qū)分中世紀時期的藝術風格,以恐怖、超自然、死亡、古堡、黑夜、詛咒、吸血鬼等為標志性元素,用黑暗、恐懼、絕望的藝術主題,來往于內(nèi)心世界神圣與邪惡的邊緣,后來被廣泛地運用在建筑、雕塑、繪畫、文學、音樂等各個藝術領域。而“哥特式文學”,在18世紀中后期作為小說體裁而逐漸定型。哥特小說在浪漫主義占統(tǒng)治地位的時代達到繁榮,但它并不像一般浪漫主義那樣從正面描繪理想的社會、政治和道德觀念,而是通過揭示社會的邪惡和人性的陰暗面來深入探索。
“在這年秋天的一個沉淡、陰暗、寂靜的白日,天上的云彩低垂”,小說開頭第一句就營造了一種壓抑陰沉的氣氛,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調(diào)。然后作者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了古屋,寫道“我一看到這幢房子,就不由產(chǎn)生出一種難以忍受的憂郁感。而我現(xiàn)在的憂郁感中卻毫無詩意可言”,對厄舍古屋的第一印象即是如此,來到朋友家,沒有激動,沒有欣喜,目光所及之處均是荒涼與憂郁。“望著光禿禿的墻壁,望著眼睛般的窗戶,望著那一排排蓑草,望著那幾株死樹的白樹干,心中極感壓抑”,對古屋的細節(jié)描寫,更增添了環(huán)境的衰敗與了無生機。不同于中國“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的描繪,枯枝敗葉的蕭瑟之景,帶來的不是別致的美感,不是做詩的沖動,而是無盡的壓抑,讓人不禁想要逃脫。
進入古屋里邊,黑漆漆的地板,高高的屋頂,深色的壁布,老舊的家具,胡亂堆放的書籍樂器,到處都彌漫著一種強烈的憂郁氣氛……讀著這些描述,有如一種走到醫(yī)院停尸房的感覺,又像是去了沒有人煙的諾大的鬧鬼的宅子,更像是在夢境中進入了電影所演繹出的地獄,恐懼感撲面而來,陰郁驅(qū)之不散。對厄舍古屋內(nèi)外環(huán)境的細節(jié)描寫將敘述者和讀者帶入了一種極致的壓抑感當中,營造了哥特式超自然,黑暗、恐懼的氣氛。
羅德里克的畫作風格總是顯得變幻不定,文中寫道,“他有一幅不大的作品,畫的是一個拱洞或地道的內(nèi)部情景,但除了又平又白的短墻外,沒畫任何東西。從畫中的一些不重要的小東西可以看出,這個拱洞位于地表以下很深之處。”這幅畫所描繪的,其實正如厄舍古屋的樣子,深不可測,還有一種讓人無法逃脫的絕望感,不僅烘托出了古屋的陰森可怕,而且加深了讀者對古屋的恐懼。
詩歌的名字叫為《鬼宮》,描寫了“在天使護衛(wèi)的碧綠翠谷之中,曾經(jīng)有一個莊嚴美麗的王宮”,壯麗輝煌,但是后來“邪惡的勢力,驅(qū)動悲郁之氣,襲擊了皇家的領地”,昔日王宮漸漸沒落。詩歌中的“鬼宮”也如敘述者所在的厄舍古屋,曾經(jīng)宏偉壯麗,慢慢家道衰落,日益破敗不堪,整座房子被陰郁所籠罩。現(xiàn)實世界的古屋和詩歌中的宮殿遭遇極其相似,融為一體,也象征著厄舍古屋同樣被“邪惡的勢力”所侵襲,超自然力量再次凸顯出來。
當讀到“英雄艾特爾雷德無法和平地進入道士的住所,于是準備強行闖入……一時間干木頭破裂的空洞聲音響徹整個樹林”,古屋內(nèi)傳來一聲與故事中所描述的干木頭的破裂聲相似的聲響。后來,勇士進門,舉起狼牙棒與巨龍搏斗,巨龍發(fā)出嘶啞可怕的刺耳的聲音。讀到這里,敘述者又聽到了與故事中描繪的巨龍一樣的“嘶啞的尖叫聲”。再后來,“巨龍死尸的面前,銀盾當啷落地,發(fā)出巨響”然而敘述者聽見一陣當啷的金屬落地之聲,還帶有沉悶的回音。故事中的三聲巨響與厄舍古屋內(nèi)的響聲正好吻合。通過聲音的完美巧合,使得艾特爾雷德闖道士住所殺巨龍的過程象征了妹妹砸開棺材逃出地窖的過程。一虛一實,虛實之間把兩個故事完美統(tǒng)一,恐怖效果得以加深,壓抑氣氛更加增強。
開頭寫道“仔細觀察,也許會發(fā)現(xiàn)一道難以辨識的裂縫,從房子正面的屋頂開始,呈鋸齒形沿墻而下,一直通入池塘的死水之中。”而結(jié)尾說“我眼看著這條裂縫迅速地越裂越大,一陣旋風呼嘯著升起,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那巨大的宅墻崩裂開來,接下去是一陣長長的巨響,就像是千條瀑布同時傾瀉。”開頭提到的很難看出來的裂縫,到結(jié)尾已經(jīng)完全裂開,首尾呼應。作者在此敘事的象征用意非常明顯,裂縫就像那超自然的邪惡力量,當古屋崩塌為碎石,意味著邪惡最終戰(zhàn)勝了厄舍家族。
通過對文中環(huán)境描寫及象征手法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是環(huán)境還是人物還是故事,都被作者賦予了超自然的特性,死亡無時無刻不籠罩著這座古屋,恐懼感、壓抑感無處不在,使得小說本身的哥特式基調(diào)愈發(fā)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