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曲《豫西二八板》賞析

□張向鋒 河南豫劇院二團

嗩吶是中國民族吹管樂器的一種，也是中國各地廣泛流傳的民間樂器，嗩吶的音色明亮，音量大，在過去多在民間的吹歌會、秧歌會、鼓樂班和地方曲藝、戲曲的伴奏中應用，經過不斷的發展豐富演奏技巧，提高了表現力，已成為一件獨具特色的獨奏樂器，并用于民族樂隊合奏或是戲曲伴奏。嗩吶在豫劇樂隊中起到的作用不容小窺，當聽眾沉醉在或是優美或是高亢或是抒情的樂隊旋律中時，有那么一小段的或是俏皮或是清脆或是悲壯的嗩吶獨奏，你便覺得另有一番風味，使其仿佛置身于那時那刻那景那人，深深地陶醉在濃厚的地域文化之中。

嗩吶獨奏曲《豫西二八板》是由著名嗩吶演奏家郝玉岐先生在20世紀70年代創作并首演，此曲一經演出便得到了嗩吶界專家同行的高度評價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現在該曲已成為各大音樂學院嗩吶專業吹奏河南風格的必修曲目。郝先生演奏的《豫西二八板》，聽眾不論是在視覺還是，聽覺都充分地感受到了質地淳樸，民風濃厚，大氣激越，真摯感人的旋律。更是從演奏者或是低吟或是悲愴或是激昂的演奏中感受到我們民族管弦樂團演奏的完美和聲、復調、曲式結構、配器法等方面獨特的藝術特色，他們將帶著具有中國元素濃郁的鄉土氣息和淳樸的地域風情，不論是在演奏中還是表現上都展現得淋漓盡致，隨著演奏家們此起彼伏的音調和旋律，感受著民族器樂帶給我們如沐春風般的聽覺享受，實在是一場讓人回味，余弦繞梁的樂感體驗。

此曲是由一首風格濃郁的《豫西二八板》為主體，大段的敘事抒情唱段改編而成，是由豫西調【慢二八板】轉【跺板】與【緊打慢唱】交織在一起，又用【散板】送板結尾為結構寫成的曲目，全曲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抒情的豫西【慢二八板】變體，共有三個樂段，其速度慢，音域低，上句落音與“1”，下句落音與“5”，這是它的音樂特色，也是它和豫東調最顯著的區別。豫西調的唱腔音樂結構的骨干音是由“i 6 5 3 1 ”五個音構成，其基本曲調的旋律是“5 i 6 5 3 2 1 ”，主音落在1音上，其旋律主要是在5-1，音區之間進行，因此傳統中稱之為“下五音”唱法，唱腔的結構一般是板起板落，這是豫西唱腔的主要特征，它唱腔中的唱詞是由下句組成，一個上下句是一個基本單元，可以構成一個樂段、曲調，一般是普通常見的一板一眼，它旋律的上句可以多變，而下句相對比較穩定，樂曲開始，音樂通過舒緩節奏的傳統二八板過門緩緩響起，嗩吶有條不紊地進入旋律的第一句起腔，這里的第一句起腔是運用了豫西調傳統起腔的三起腔唱法之一，所謂三起腔就是把唱腔中的第一個詞組起唱三次而取名，通過三起腔（旋法）的演奏將速度變慢，節奏拉寬，旋律不斷發展變化，富有變現力的大拖腔，使樂曲顯得迂回曲折，跌宕起伏，使聽眾的心理跟隨樂曲節奏的變化慢慢走近內心，使之做到曲人合一，音樂走近心靈。第二部分是音樂由慢漸快，由弱漸強，這段音樂的顯著特點是，將旋律層層遞進，樂曲速度不斷加快，嗩吶因節奏鮮明、剛勁有力的演奏與第一部分的節奏形成鮮明的對比，運用戲曲中的【跺板】與【緊打慢唱】交替出現，使音樂的情緒和色彩充分的渲染和增色，使曲調更濃郁的揮發和肆意地揮灑，當第二部分的最后把樂曲推向了高潮時，也就進入了全曲的第三部分，尾聲音樂氣勢磅礴，宏偉壯麗，此時整臺音樂戛然而止，特別是嗩吶獨具特色的solo部分用氣滑音模仿哭腔惟妙惟肖。【散板】節奏的旋律，通過借空音、氣顫音、指柔音、庫音等多種技巧，完美地演繹了這首作品最后熱烈奔放的音樂隨著指揮手起棒落結合音域指揮手勢進入尾聲結束全曲。

從起奏主異音型到整體旋法的發展進到尾聲送板，音樂深沉委婉，淳樸真摯，親切感人，無疑是一場精彩的音樂藝術盛宴，同時也讓我們自然地想到了繼承和發展民族音樂的現實意義。

通過以上簡述，由郝先生吹奏的嗩吶《豫西二八板》為何獲得巨大成功，引起社會反響，我想應有以下幾點：

（1）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其中以豫劇棒子腔為首的傳統戲曲文化享譽全球，河南文化地域風格濃厚、濃郁的鄉土文化構成的最原始最接近百姓心靈的音樂聲腔體系，在吹奏中最能直觀地表達內心的情緒，是人與樂，樂與心最直觀的溝通和碰撞，且中原人在中原文化獨具的根源性、原創性、包容性、開放性、基礎性的滋養下，已經形成了對中原音樂特有的欣賞和接納方式，而豫劇音樂在中原文化的滋養下，最直接地反映了中原人民的審美情趣和性格特征，充溢著中原黃土地特有的泥土芬芳，它是中原人民用智慧和心血澆灌培育的戲曲藝術之花，人民喜歡的音樂縱然時光荏苒依然被傳唱至今，不喜歡的音樂早已隨著塵埃落入凡塵，《豫西二八板》的成功也與人民情懷緊緊相連。

（2）豫劇板腔體在戲曲中的重要作用暨音樂創作的重要性，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講“變調者，變古調為新調也，此事甚難”，才人所纂詩、賦、古文，與佳人所制錦繡花一樣，無不隨時變更，變則新，不變則腐。就豫劇聲腔特色而言，具有縝密的結構唱法和完整的規范，各聲腔間的結構唱法及板式之間的連接組合，樂隊伴奏方法，怎樣與演唱者完美配合，鼓簧入頭，起腔過門，表現怎樣的情感都早已形成了一定的規格和模式，這種約定俗成的詞匯，規范或者叫作程式，然而隨著時代發展，僅僅保持傳統的程式音樂是不能滿足現代人的審美觀念和視聽享受，所以，戲曲聲腔音樂的規范也在不斷地更新變異，沒有守格，聲腔形態穩定不下來，不易被聽眾接受，無法滿足市場需求，便無法形成聲腔劇種得以流傳，沒有破格，就沒有創新和發展，不適應時代發展的需求，只會在原地徘徊，最后只能淹沒在社會的浪潮中，所以當《豫西二八板》的演奏問世得到一致好評與它的重新構造和創新是不可分割的，當具有規范性的程式被重新運用時，既表現了它的靈活性又恰如其分地保持原有構造，使其散發出新鮮的生命力，給人以耳目一新，如沐春風的聽覺體驗，它的成功是必然的。

（3）作家三盅說：“凡書大悲憫寫大情懷者，無不于唱盡滄桑聲嘶處，擿一朵野花自珍。”情懷是一朵荒原中的小花，而中原人的情懷便是聽一場豫劇，哼一段二八，不管是緊打慢唱還是悲壯凄涼，無論是從哪一個角度都在向現代人傾訴著戲中人的喜怒哀樂，而我們又何嘗不是從戲中找尋自己的人生軌跡，現如今，在經濟全球化，信仰多元化，價值取向多樣化的全方位發展的社會中，中原人文精神正日益成為河南發展的內在驅動力，中原人的淳樸、厚德、博大和包容蘊含著向往美好的生存情懷，中原人的堅韌不屈，求索和勞作凝聚了追夢圓鏡的血脈特征。情懷是一代人的夢想，是諸葛亮“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一種情懷的追求，有情懷才能寫出心聲，才能譜出民樂，才能走近人心，才能悅耳動聽，正因如此，郝先生創作的嗩吶獨奏曲《豫西二八板》才有如此的藝術生命力和社會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