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清聞妙香

車潤瑄

那是個滿月的春夜，下了晚自習，月亮白白的。我大概是在月下耽擱得久了，回宿舍的路上靜悄悄的。走過餐廳前那個小庭院時，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氣，猛嗅幾下，仿佛又沒有。我不甘心，尋找芬芳的來源。哦，竟然是墻角那棵大泡桐開花了。一天到晚從樹下來來回回多少趟，卻沒發現它已把柔紫雍容的大花開得滿頭了。

我定在原處，看月光下開滿花的大樹，那樣端正雍容，仿佛一座巨大的銀燭臺，月光點亮無數素燭，在春夜里浮動醉人的點點柔光。許久，小心地走近它，在樹下徘徊，月光被樹影花影篩得斑斑駁駁，是一頂芬芳的花冠嗎？戴在我的頭上；是一襲水墨的長裙嗎？披在我的肩上。花香纏纏繞繞，牽著我不忍離去。

回到宿舍，我向小伙伴們匯報這一發現，得到的是一陣嘻嘻哈哈：“泡桐花？香？”我認真地請他們去聞，回答我的還是嘻嘻哈哈，他們好像能原諒我的神經質。弄得我都糊涂了，那是不是一個美麗的夢？

直到這一天，讀到弘一法師的《清涼歌》中的一句“心清聞妙香”，才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原來只有放下塵世的一切擾攘，放下一切成見，以一顆清空之心去感受，才可以感受到自然賜予我們的妙香、妙境、妙趣啊。

是了！東坡經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從名動京師的大才子，到躬耕東坡的犯官，人生的大起大落，讓他明白了“世事一場大夢 人生幾度新涼”。“突圍”之后的“閑人”東坡步景玩月，寫下著名的前后《赤壁賦》《記承天寺夜游》，感受月下江流的清幽曠遠、中庭月色的空靈澄澈，乃是有一顆清涼心啊。

是了。辛棄疾說：“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稼軒一生英豪，有青山的崇高，有青山的豪邁與擔當，也有青山郁郁蔥蔥的生機。只有稼軒，才讀得懂青山的嫵媚與多情吧，因為他有一顆碧玉一樣純凈青蔥的心，嫵媚而多情。

我喜歡讀豐子愷先生的《華瞻的日記》，喜歡“瞻瞻的車”，該有一顆多么清澈的心，才能讓一位父親又成為一個孩子，感受孩子的悲喜，感受成長的妙趣啊！

心清聞妙香，能清心看世界，多美！

（編輯/張金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