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睿寧
去年暑假,我跟媽媽到正在裝修的新房去。上樓,房門半掩著,從里面傳來了嘈雜的音樂聲。我推開門,看見兩個小伙子蹲在地上,一個正在和水泥,另一個正在給一塊瓷磚尋找合適的位置。他們都理著板寸,顯得很精神,臉上掛著微笑。地上是一個現在已經很少見的mp3,正放著《我相信》。見我們來了,兩人都站起身來,沖著我和媽媽憨憨地笑。其中一個像打立正似的站得筆直,沖媽媽匯報:“現在已經干完了1/3了。”說著還側過身,讓媽媽看他們的勞動成果,那些地面上白的發亮的瓷磚。
“這是咱家請的瓷磚工,快叫叔叔。”媽媽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道。
“啊,叫叔叔?”我猶豫道。看他倆都很年輕,只有25歲的樣子。這樣的叔叔,我無論如何是不愿意叫的。其中一個小伙子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搖搖頭,呵呵笑:“哎呀,別叫叔叔,都叫老了,我叫小張,他叫小趙,我倆是表兄弟。”說著,小趙用袖管擦了擦臉上的汗,看看手表,發出一聲驚嘆:“呀!12點了。”他樂呵呵地對小張叫道別干了,到時間了吃飯了。小張的聲音傳來:“等會兒,我鋪完這一塊。”
我就用這一小段時間跟小趙聊起來。小趙和小張今年都23歲,都不是讀書的料,初中沒上完就都輟學了。他們倆找了一個鋪瓷磚的活,帶他們的師傅對他倆很嚴厲,開始每天都得干十幾個小時的活,累得都爬不起來。但他倆都學得很認真。“還是學習輕松一點,不過現在鋪瓷磚也挺有趣的。起碼是自己的手藝,別人搶不去也偷不走。”小趙眉飛色舞地說,竟像是四處征伐后揚揚得意的成吉思汗。“后來我倆很快就出師了,技術一天天成熟,找我倆干活的人越來越多,我倆的名氣也越來越大。我倆每天都很忙,可是我倆從來沒有忘記心中的夢想。”小趙神秘地笑笑。
“什么夢想啊?”我好奇地問。小張做完了手頭的工作,湊過來,說:“嘿嘿,說出來不怕讓人笑,你想賺錢買雙喬丹籃球鞋這算啥夢想?”小趙腦撓頭:“這,這怎么就不算夢想?我倆當時還許諾要做全縣最好的鋪磚工人呢,現在不也成功了?”
再卑微的人也可以有夢想,夢想是沒有高低之分的。不論生活如何,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當我第二次見到他們的時候,是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和媽媽買了一些熟食,前去“犒勞”。昏暗的燈光下,電飯鍋里是已經做好的辣椒炒雞蛋,正往外冒著香氣。小張已經開了一瓶啤酒,我把熟食遞過去,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沖還在干活的小張說:“今天晚上我們有好吃的了。”他倆一邊吃飯,一邊驅趕著蚊子,一邊高興地交談。他們眉飛色舞的,看起來不像是勞累了一天的人,那種快樂的氣息也感染了我,或許這就是內心里對生活的熱愛。往房間里走,是臨時搭的兩張硬板床,床上的褥子臟兮兮的,這就是兩個人的臨時居所了。看著在燈下亂飛的蚊子,和那兩張一坐就會吱呀吱呀響的床,我竟不知道說些什么。我忽然有些心酸,這些為別人的房屋建設出力的人自己卻住在這樣的環境中。
我最后一次見他們,是在半個月之后,他們交工了,要走了,我和媽媽為他倆送行。
他倆站在門口沖我和媽媽招手,換上了整潔的衣服。“進去看看吧。”他倆沖我樂呵呵地說道。屋里的瓷磚白得耀人眼,掃帚和剩余的瓷磚邊角料都整整齊齊地擺在墻角,地上沒有一絲塵土。“咋樣?我倆干得還不錯吧!小趙在門口沖我說。“你們為什么要幫我家打掃呢?按理說,沒有人強迫你們這么做呀!”小張和小趙異口同聲地說:“這你就不懂了,誰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里整整潔潔的呢,我們打掃過了,你們高興,我們也高興。我們已經給100多戶人家鋪過瓷磚,每一家都是一樣的待遇。”這讓我想起一句話:除了腳印,什么都別留下;除了記憶,什么都別帶走。
小趙在臨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了qq號,我加上了他,很快他就把我拉進了一個群里。令我驚訝不已的是,群名叫“勞動最美麗”。里面有秀自己在馬路上拍照的清潔工阿姨,有站在架子上努力工作的粉刷匠,有像小張和小趙一樣努力工作的鋪磚工,還有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勞動者。社會之所以繁榮富強,就是因為有這些可敬的城市建設者,他們就是社會的細胞,卑微但不卑賤,平凡但不平庸,他們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詮釋著自己人生的意義。
(編輯/北原)endprint